公司的车都派出去了,雨太大,都赶不回来,时间太晚,只能仇绍开车送张淳。
大门口,一左一右,两个女人各自站着,一起望着天,望着雨,没有交谈。
半晌,周垚闻到一阵女士香烟味。
她侧头一看,对上张淳的目光。
张淳单手环胸,单手举烟,正笑着看周垚。
她向周垚走近了两步,看得仔细:“你比在广州的时候瘦了点,工作很累?”
周垚:“还好,家里有点事,忙不过来。”
张淳挑了下眉,鞋尖在地上轻点着:“你和仇绍分了?”
她问得突然,周垚愣住。
但很快就认定,不是仇绍说的。
果然,张淳很快道:“眼神。”
她指着眼睛,比划着:“你们的眼神交流不对。”
周垚没说话,只是笑。
这时,从地下车库的出口驶上来一辆车,缓缓开到大门前。
是仇绍的车。
车窗降下来,露出仇绍的面容,他目光深沉,一眼看到周垚。
张淳已经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还转过头来问周垚:“要不要一起?”
仇绍这时开口:“上车,我送你。”
周垚想也没想,下意识道:“我叫了车,快到了。你们走吧。”
张淳点头,摇上车窗。
那最后一眼,仇绍蹙起眉。
车子缓缓驶离门口,融入雨雾。
周垚吸了口气,又一次看向天空,突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如果真坐上仇绍的车,那才是尴尬。
现在这样,挺好。
周垚又刷开手机,尝试叫车,等了几分钟依然叫不到。
再一看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雨貌似小了点,她便将公文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往大路跑过去。
路边有个公交车站可以躲雨,坐几站地就能经过地铁站,而且主路上车辆来往,遇到空车也好招手。
跑到车站时,周垚鞋也湿了,腿也湿了,膝盖以下是冰的,秋雨寒凉。
也许所有司机都说好了,等了十来分钟,公交车也没来。
周垚靠着柱子,发梢还在滴水,牙齿已经开始打颤。
直到这时,从远处驶来一辆车,车灯亮了几下,停到跟前。
周垚站直了,有些茫然。
车窗降下,仇绍脸色很沉:“上来。”
周垚没犹豫,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车子里很温暖,仇绍指着前面的纸巾盒:“先擦擦。”
周垚“哦”了一声,开始擦拭自己。
车子缓缓停到路边,仇绍伸长手臂到后座,拿过来一张薄毛毯,放在周垚膝盖上。
他的指尖温热,碰到冰凉的膝盖,一怔,随即罩住她的下半身。
与此同时,他说:“把鞋脱了,把脚放上来,裹一会儿。”
周垚照办,脱了鞋缩起脚,用毛毯捂着自己,很快暖和了。
这时,仇绍问:“回哪儿?”
周垚想了一下说:“回我住的地方。”
周孝全的房子太远,还是在反方向。
可回仇家的路,路况实在不乐观,堵了半个小时也不见起色,另一边岔路是通向画室的。
仇绍一直看着路面,说道:“要不,今晚去画室凑合一晚?”
周垚一怔,下意识看向他。
他目光漆黑,神情淡漠。
周垚没有矫情,点了下头说:“好。”
其实,怎么是凑合呢,画室住的很舒服。
下一秒,仇绍驱使车子,飞快的拐出车队,干净利落的杀进小路。
周垚靠着椅背,突然问:“张总这么快就送到了?”
她记得张淳住的酒店不是很近,这路又这么堵。
仇绍:“没有。”
他语气很淡,隔了一秒又说:“半路上给她另找了辆车。”
周垚又是一怔,她这才注意到仇绍的裤腿也是湿的。如果是从地下车库开车上来,人没踩进雨里,他身上应该是干燥的。
就在刚才,仇绍让张淳下车,还打着伞站在路边拦车,十几分钟找到一辆。
一来有人抢,二来司机也不太愿意拉。
仇绍多给了几百块钱,送张淳上了车。
早在车里,张淳乍一听到要被轰下去,一时气涌如山,差点挂脸。
可她和仇绍一样,精于表情管理,转瞬就将火气压了下去,也可以理解仇绍的用意,便笑道,眼睛都追着人家半天了,这才行动,早干嘛去了?
当着女朋友的面,让别的女人上车,还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如果不是客户,真的就要翻脸了。
张淳最后笑道:“行了,赶紧回去吧,这么大雨万一没接到人,事后可不好哄。”
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车子一路开到画室,停在门口,仇绍先下车,拿着伞把周垚接出来。
这场雨下的很有水平,伴着风,斜着下,打伞根本没用。
两人蹚着水进了门,狼狈极了。
仇绍踢掉鞋,往浴室走:“先泡个澡,不然要感冒,我去放水。”
周垚觉得奇怪,脱掉鞋跟过去,她记得这里没有浴缸。
拐进洗手间,才看到多了一个按摩浴缸。
“新买的?”周垚问。
仇绍蹲下开始放水,用手试水温:“老柴送的。算是谢礼。”
这种谢礼还真是别出心裁……
水放了一半,仇绍拆开一包温泉水粉末,倒进去。
然后站起身,走向门口:“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拿毛巾。”
他人出去了,周垚才走近,看了一眼那些滚动的水泡,开始脱衣服,一件件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周垚扶着墙,抬起一脚试了下水温,还挺烫的。
但这个水温泡澡正合适,那温度顺着脚尖蔓延上来,不由得一阵战栗。
仇绍便是这时候折回,人走到门口顿住。
白皙柔软的胴体背对着他而立,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上背上,背沟凹进去,臀部翘起,四肢纤细,白釉一样的色泽,在柔和的灯光照射下,仿佛能发光。
周垚听到动静,侧头看到仇绍。
“毛巾拿来了?”她问。
仇绍“嗯”了一声,合着低沉的鼻音。
周垚已经站进浴缸,缓缓蹲下,适应水温,等她扶着边缘坐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感觉所有寒气都往头顶蹿。
仇绍将毛巾搁在旁边,轻声道:“多泡会儿。”
周垚没说话,却在他起身时,抓住他的手臂。
她动作突然,白而细的手臂撩起一片水花,摸到他的手臂也是凉的。
仇绍明显一怔,漆黑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周垚微仰着头,眼神被水气蒙上一层湿漉:“你不一起?”
她问得理所当然,好像放了这池子水,原本就是要两人一起用的。
仇绍薄唇微张,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直到周垚又道:“等我泡完了,你也要感冒了。”
仇绍没说话,只点了下头,起身背对着她开始脱衣服。
他动作很利落,找来洗衣篮,将他们的衣服一起放进去,搁在距离浴缸远一点的地方,折回时从浴缸的另一头迈进去。
他体格健壮,身材又高大,一坐进来,水就溢出去好多。
幸好这浴缸面积不小,两人面对面坐着,错开双腿,彼此也碰不到。
周垚抱着膝盖,安静地坐着,泡着泡着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
仇绍这时开口:“叔叔的东西收拾得怎么样?”
“收拾一半了。”
“差不多的时候,我过去帮你处理。”
周垚没拒绝:“好。”
即便是普通朋友,也是有互相帮助的时候,也许那天仇绍说的对,凡事不见得都要一个人做决定,谁都有累的时候。
终身依靠,周垚不感想,但找个可以信任的人,让自己歇个脚,这种短暂的“示弱”,是人都会有。
至于以后,她还要再想想。
片刻后,两人踏出浴池,周垚用毛巾裹紧自己时,听到他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周垚。”
周垚一顿,回过头。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暖风机轰轰作响,仇绍的发梢在滴水,那眼眸也仿佛湿漉的,润泽的薄唇弯起弧度。
他问:“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周垚:“什么?”
“以后,如果你我再有矛盾,争吵,无论那天多忙,多晚,都要躺在一张床上,哪怕是背对背。”
周垚张了张嘴,刚想问为什么,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世界上有多少情侣都是这样——火气上来了,言语上或许谁也不让谁,吵架后便是冷战,冷战久了矛盾更深,时间越长越拉不下面子,用“忙”和“懒”当借口,敷衍彼此,最终便是不欢而散。
良久,周垚缓缓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