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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皇帝还是一眼就将她与十年前的少女身影重叠。十年倥偬,多少人都不曾活下来,又有多少人活下来了,却早已是面目全非,可柳崇徽却还是如赤子一般的心,如出水芙蓉一般的洁净。
皇帝很清楚地记得,她与柳崇徽初见那年,柳崇徽只有十三岁,宛如一朵菡萏般清和。
柳氏的孩子,向来是长安等第最高的那一个,而这一辈,最负盛名的便是柳砚与柳崇徽。
但柳砚自矜身份,一贯秉持着柳氏不攀不附的家训,就是皇帝也不在眼中。
而柳崇徽就要为人和气的多。
皇帝那是还是公主,柳家做宴,她亲临,觥筹交错时不胜酒力,绕出水榭透气。那水榭后头是个园子,种着一株白海棠树,那时节开得正好,置身其中,宛如置身琼瑶冰雪一样的世界。
皇帝就是在那株树下遇到了柳崇徽。
她看见个船中淡紫裙衫的少女,捧着书,半坐着树下一块嶙峋的青石,半个肩头落满了海棠花,临石就是一泓清泉。
那样的风光,那样的花,衬得那样的人物,任谁会不动心呢?
皇帝起初还以为,会否是哪个赴宴的官宦人家,有意用这样的方式举荐自己的孩子,她走过去,似乎惊动了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起身,落花纷纷如雨,她手中还捧着书,眉目却看得更清晰了些。
皇帝的思绪渐渐归拢,记忆中的柳崇徽从一开始就是笑的,而她如今所见的柳崇徽,明明是相爱相依了十年的,怎么反而看不清,也不会笑了呢?
柳崇徽连礼都没有行,只是问:“那宫女……”
皇帝正了正神色:“我已打发干净了。”
“只是打发吗?”柳崇徽坐在皇帝之下,依旧是那样矜贵淡雅,“乐蕴睡着了……”
“她睡着了好,不会闹。”
“皇上觉得她闹,那奴婢便欺辱她。”柳崇徽喜怒难辨,但言语已是少见得刻薄,不禁道,“难道是上行下效?”
若是旁人,皇帝早不会容忍这样的僭越,可皇帝对柳崇徽的一切,似乎都显示出了极大的宽容:“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想多来看看她。”柳崇徽也不想与皇帝计较太多,只道,“她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皇帝却道:“崇徽,你不觉得,你将她看得重了些吗?”
柳崇徽轻轻一挑眉:“皇上,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在想三年前,我究竟该不该害她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