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祎将乐蕴的尸首抱回了府,府上家人尚且不知她会回京,皆错愕万分,而一看到苏祎怀中那具尸首时,便个个都呆愣了。苏祎早已顾不得他们,只一味抱着乐蕴,一路进了卧房。
那具尸首被放到了榻上,那榻上还有两个靠垫,是乐蕴常坐时靠着的。苏祎在将她放下的那一瞬,双臂陷入了空茫的酸涩中,她跪在榻前,试着发出声音,沙哑的嗓子半晌才只能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阿……蕴……”
但那具尸首已然无法给她回应了。苏祎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是漏了的,当袁州刺史拿着皇帝诛杀乐蕴的邸报上门时,她尚觉得这是苏完的诡计,可当贺宝惨白着脸说出真相时,巨大的悲伤如同惊涛骇浪,将她所有的理智悉数拍得粉碎。她甚至顾不得什么旨意,什么后果,只想,已经七天了,已经七天了啊……我回来晚了,太晚了——
苏祎松开牙关,扑在那具尸首上,终于哭出声来。
贺宝贺菱跪在门外,不敢再向前一步。
污赤色的月,冷冷地泄着寒光。
巍峨的恭王府也曾被圈过一次。
柳砚呵着微凉的白气,星火摇曳,就这样将两座巍峨府邸圈住了。这是将生与死都置于一线的时刻,看来皇帝终究还是赢了。
曾经的恭王府走出了永福郡主,那是苏祎第一次作为胜者,出现在众人眼前,此后十年煊赫,让皇帝万般忌惮。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什么皇位,什么江山,她只是追求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一种骄傲,一种不肯向忍低下头颅的意气……是以这些年,她只把这种争斗作游戏,无论输赢,都不过一句千秋功过任人评说罢了。
可她从未想过,这场争斗的下场会如此惨烈。
她输不起,但还是输了。
贺菱几乎是膝行进来的,颤抖地凝看着苏祎僵直的背影:“主子……”她叹了口气,拼死一般道,“让奴婢给乐大人整理一下,让她入土为安吧……”苏祎的目光忽然颤了一下,慢慢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妆台走去。那一双腿,仿佛有千钧重,以至于苏祎一摸到妆台前的水盆,人就狠狠跌了下去。
乐蕴的尸首已然破败不堪,浑身的皮肤都一片青灰僵硬,红颜枯骨,让苏祎第一次直面了死亡的惨痛。
但她还觉得乐蕴很美。
她擦拭着乐蕴脸上的灰土,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一般,每一次擦拭到那些鞭痕时,她都会很抱歉地说,忍一忍,对不起,我又弄疼你了。仿佛乐蕴痛起来的模样就在眼前。
贺菱叹息着,惋惜而深深惶恐着,她也是见过乐蕴的,是以也难以接受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如此化作一具尸骨,什么体面尊严,花容月貌,全都没有了,就那么冷冰冰地躺在这里。那身囚服早被鞭得破碎,苏祎小心翼翼地替她脱去,露出更加伤痕累累的身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