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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祎终于是到了,也早已是筋疲力尽,翻下马来时,两股战战,几乎就站不稳。她生长到这年岁,从未如此狼狈。
天色由明转晦之际,西方一片蔼蔼彤云,沉日下的人影,也浓了许多。
她怔怔地望着那悬吊在刑场上的灰白身影,目光几近呆滞,向前踉跄了几步,却突然膝盖一软,抱着那尸首的腿就跌跪在地,张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接着,就在所有人都不明就里地围观这令人错愕的场景时,苏祎慢慢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刀,割断了绑缚着她的绳索。
尸首悬了七日,面容虽变得狰狞,神情却依旧安详而美丽。苏祎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着手拨弄开那被风吹日晒得干枯凌乱的发,她记得乐蕴得发,一如江南的流水般柔软顺滑,发丝缠绕在手指,是绕指的柔,如今却身死人灭,什么都没有了……
乐蕴的眼紧闭着,脸上有许多道鞭痕,如同割裂瓷器的裂纹般,她知道乐蕴一向是怕疼的,还那么爱惜容颜,打在脸上她怎么受得了。
“我带你回去……”
苏祎踉跄站起身,望着身后匆匆赶来的城防兵营的官差,为首之人似乎认出她来了,驱赶着围观之人时上前道:“郡主……”
苏祎形容惨淡,冷着眼道:“我要带她走。”
“皇上下令,将乐蕴悬尸一月……”
“我要带她走——”
她依旧克制得很好,不会咆哮,不会失态,却横生杀意。那人有些退却道:“请郡主珍重自身,死者长已矣。”
“你若拦我,便不要说,只管让皇帝来拿人。”说罢,苏祎不再看他,抱紧怀中僵硬的尸首,踏着满地寒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市刑场。
与此同时,皇帝方自乐蕴处出来,刘德便匆匆来禀,说永福郡主带走了乐蕴的尸骨。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慢慢化作深深笑意:“这可就是她自投罗网了。”秦越霖端着茶盏到手一倾,却听皇帝道:“伺候笔墨。”他只得放下茶盏,跪在案前替皇帝研磨,皇帝手中御笔吸满了饱满墨汁,秦越霖眸色一暗——那笔,是他当年在湖州替皇帝寻得的。
皇帝飞快写下诏书,命内侍发与柳砚,着令柳砚带兵,以擅自回京之罪圈禁恭王府与永福郡主府。诏书既成,皇帝的目光中生出一抹淡淡的志满得意之色,那神色太残忍,让秦越霖不禁就想到了很多人,那些人,全都已经死在了乐蕴手中,而乐蕴,却也已死在了皇帝手中。
她终究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