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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枫全神揉着那桃花瓣,静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仰脸看向将军:“张继,你说,我阿爹算不算是个好阿爹?”
“你阿爹,是最好的阿爹。”张继将他拥进怀里,一时只有佩玉相碰的脆响。
将军不曾问过他家中往事,世人皆知柳从善是妙手圣医,先帝时朝廷数次请他入宫,可他脾性古怪,偏安澄州一隅,屡次抗旨。先帝惜才,不怒于他,之后他誉满杏林,桃李天下,算是医者中的传奇。
而柳枫是柳从善独子,当初他少入皇城,惹过一阵非议。初时医馆刚刚小有名气,不知是谁从何处探得柳枫身世,届时便有人说,他是借父辈之势,入皇城搏财;更有传说他空为杏林之后,徒有虚名,不精医术。好在柳枫不希得与这流言争斗,只是好生行医,后来才美誉渐盛。
直至如今,张继才惊觉自己不曾了解过他,想来柳枫并非生来无惧那蜚语闲言,他那不爱规矩、不甘拘束的性子,多半是因为自幼便听多了旁人的闲话。一个男人的身生子,一个没娘的娃娃,总是要平白惹得漫天碎语。
人只有放下一些方圆规矩,才能从那些看似关心的陈腐的口舌中爬出来。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离开澄州,才能在城门之外和那高马上英武自在的将军相遇。
水榭花亭间,两道人影相融,揉入一片绰绰明丽之中。
七日之后,辰时,百官下朝而归。
张继大步出宫,后跟有武将黄庭、钱自望,两个新上任的年轻武将,诚请张继去登华楼用膳吃酒。一旁的属官眼神示意,这二人凑上去,只听那属官说到:“张将军近日喜事将临,得有段日子顾不上陪两位吃酒了。”
两位年轻将领眉毛一抬,立刻打听起来。听闻是添璋弄瓦之喜,更是来了兴致,纷纷问道,怎不知将军已有婚配?
属官思索一番,小心回道:“将军心属之人并非可行婚娶……便是如陛下和慕相那般。”
两个初入皇城的年轻小伙儿闻言震惊,默默行了好一段路,这才叹道:“不若军中皆道,张将军稳重自持,不近女色……话实是不假,原是这么个意思……”
那属官轻咳两声:“张将军行事端方,更是专情之人,弓马娴熟,实非等闲。”
两位将士连连点头称是,转瞬还是撤去了登华楼。
张继方出了宫,不及登车,便瞧见府内护卫前马站在宫门前等他。
见到将军,护卫上前急道:“将军快回府,柳大夫出事了!”
张继闻声,不等那护卫多言,当即上马飞驰,耳旁只余肃肃风响。
府前下马,管家在门外候他。
“边走边说。”
张继入府,管家几乎小跑着跟在他身侧,道:“将军,柳大夫今日出门看诊,遇顽童冲撞,这才摔了。”
“人如何了?”
“府上着人看过了,只腰上有些青紫,柳大夫也说无碍的。”
“他不是前阵便说歇下了?!如今他什么身子,还去出诊!”张继愠怒,怪罪道:“府上怎么没人跟着?!”
管家作揖,头更低了半寸,忙道:“是我等疏忽大意。出诊那家便在街对面,不出几步的巷子内,柳大夫不爱人跟着,您是知道的。”
张继未接他的话,偏脸扫了管家一眼,眉宇泛出些冷意。
管家禁声,不敢再抬头,默默疾走。
行至内院,将军远远便瞧见厢室半开,走至近前,方见得柳枫手搭桌沿背靠交椅,正眉飞色舞得在同内院小仆说着话。
张继本存着一肚子的心乱如麻,顷刻消下去三五分,忧极反懑,脸色自是不大好看。
“将军今日回来的挺早啊。”柳枫方一见人,看他面有阴云,想也知道是为的自己担心了,立刻便解释道:“只是黄口小童玩耍时候没注意,碰了一下,我避让不及,不小心摔的。”
张继同他相处久了,对这话也是将信将疑,只上前碰了碰他的腰腹,沉声道:“去里面,让我看看。”
“只是有些青紫,瞧着骇人,其实没什么要紧的。”柳枫拂开他的手,一本正经:“我是大夫,用得着你看?”
“跌打瘀伤我在军中见多了,未必不比你清楚。”张继作势要将人抱起来。
“好了好了,我自己能走。”柳枫不要他扶,自己撑了桌子起身,慢慢踱到屋内,小仆跟在两人后面放下床前帐幔,很有眼色地退到远处。
柳枫一面解开腰襟,一面道:“街对面王伯前些日子中风了,家中无儿无女,只有他收养的三个小孩,大些的还能照顾他,小的根本弄不清楚事,我当初说好了月后去看他,不好食言的。”
张继帮他捋起衣裳,垂眼便瞧见他后腰处不小的一块血瘀之色,眉心一皱:“这伤哪是摔得出的?究竟怎么回事?”
“真的是摔了。”柳枫回身看了他一眼:“当时挎着医箱,不小心磕到了,好在箱子没事。”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破箱子?”张继轻轻抚摸着他那淤血处,果然已经肿起。他稍稍施了些力,想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
“嘶……”柳枫抽了口气,扶着肚子躲开他:“别碰,不是说了没大碍!”
“都肿起来了,你前阵子还闹腰疼,这时候说没事给谁信?”张继嘴上不饶他,手倒是收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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