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了?”杜景忽然问。
周洛阳没有回答,说道:“退学以后,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
杜景接过打包的纸袋,戴上墨镜,率先推门出去,周洛阳快步追了上去,一时心中涌起无数往事,看着杜景的背影,那些往事犹如碎片般,在华灯初上的街前又一瞬间涌了出来。
“车停在什么地方?”杜景说。
“找个地方喝两杯?”周洛阳道。
两人重逢后都在自说自话,直到此刻,杜景才终于正式回答了周洛阳。
“不去,有事。”
杜景站在路边,把打包的纸袋递给周洛阳,周洛阳却不接,说:“扔了吧。”
“留个联系方式?”周洛阳又问。
杜景没有回答,周洛阳也没再追问,五年前他就知道,对付这家伙,不能用寻常的办法。
“那我走了。”周洛阳改口说,“我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能再见。”
周洛阳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只找不到他的自行车,再三确认后,他只好接受现实——自行车应该是被偷了。
杜景在一侧沉默地看着周洛阳找车,片刻后,说道:“余总让我送你回去。”
周洛阳道:“不用,我扫个共享单车。”
杜景却已掏出了手机,说:“地址。”
周洛阳站了一会儿,报了地址,杜景用软件叫车。
周洛阳看了一眼,杜景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根橡皮筋。
他伸出手,要去扯那根橡皮筋,杜景却不易察觉地避过少许,不让他碰到自己。
晚上的宛市尤其闷热,两人站在路边,周洛阳衬衣已经汗湿透了,他转眼看着一身西服的杜景,说:“热不?热就把外套脱了。”
杜景没有回答。
“这些年里过得怎么样?”周洛阳又问,“还戴着?病好点了?”
“听你的话,试着治病去了,”杜景答道:“没的治,治不好了。”
周洛阳眉头微拧着看杜景,叹了口气,捋了下头发,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部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与杜景重逢而来得突然。
“上我家坐坐?”周洛阳又说。
杜景还是不说话,周洛阳在脑海中搜寻无数记忆,杜景的病一阵一阵的,这个反应像极了念书时他们在寝室里吵架的时光——那时杜景说的是“别和我说话,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但此时此刻,周洛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怎能什么都不说?
“我……”周洛阳再三考虑,终于道,“杜景……”
车来了,杜景拉开车门,周洛阳先坐进车里,他本以为杜景会跟着上车,毕竟先前他说的是“送你回家”,没想到杜景却替他把车门关了。
第2章 过去
入夜,窗外下起了雨,雨声打在出租屋阳台的铁皮顶棚上当当作响。
十六岁的弟弟乐遥还在客厅看电视,周洛阳开门进来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挂钟。
“回来这么早吗?”乐遥满怀希望地问道,“谈得怎么样?”
“还行。”周洛阳没有告诉弟弟相亲的饭局,下午只简单地交代,出去谈生意合作,顺利的话,古董店不久后就能重开。
他走上前去,从轮椅上抱起弟弟乐遥,解释道:“比较顺利,对方说,回去再考虑下。”
乐遥示意他看茶几上铺着的几张纸,答道:“给你做的资料都没带。”
“脑子里都记得。”周洛阳笑道,横抱着弟弟,进了浴室。
租来的房子浴室很小,所幸至少有个破旧的浴缸,周洛阳拉上浴帘,在浴缸里铺好一次性塑料纸。
“自己洗吗?”
“嗯。”
周洛阳于是搬了张椅子,守在浴帘外出神,等弟弟洗澡。
“今天有人给家里打电话了。”乐遥在浴帘里说。
“什么?”周洛阳忽然警觉起来,心想是催他还钱的吗?这么快就找到家里了?
乐遥答道:“接起来以后没声音。”
周洛阳嗯了声,说:“下次直接挂了,多半是推销。”
乐遥说:“学校给我发了邮件,问我还需要什么东西。”
周洛阳答道:“晚上我去回复。”
乐遥咳了几声,不小心呛了点水,周洛阳便拉开浴帘,帮他洗头。水面上现出他孱弱的肩膀与手臂,以及周洛阳略锁着的眉头、担忧的五官倒影。
乐遥已经十六岁了,因为残疾,较之同龄人更瘦小,终日在家待着,也显得更白皙,一米七的个子,只有九十三斤。
半身不遂的病患在国内生活,不像在国外般便利。有时周洛阳甚至在发愁,让他回国念书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当初考虑到,较之生活的便利,也许有家人陪伴,对小弟来说才是最迫切的,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经济情况不允许。父亲留下的遗产,付不起弟弟在国外念书的学费,而周洛阳眼下,则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