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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这些东西糊弄我,说不定是你的剑下亡魂呢。」
他抵死不信,持剑耍了个狠招,再度朝我袭来。
挡路的白骨被他踩得粉碎。
我看着碎骨,没有抬头,手腕处刺出的淬毒飞刃,快很准地插进魏旻丹田。
「啪嗒」一声。
魏旻的剑落了地。
我悲悯地看他:「师兄,很少有人六指。而这只骷髅头下的手,六根手指。那就是你的妻儿。」
再转向另一边,对闻讯而来,已经完全呆住的宣燕。
轻轻问道:
「那师姐呢,你信吗?」
39
宣燕没有立刻回答。
她呆立了很久,不断低下头看自己的丹田。
焦躁地摩挲银刀刀鞘。
她甚至下意识想去扶魏旻,又被张牙舞爪的蠕虫惊得不敢接近。
半晌,才狠狠按住太阳穴,似是在调息:
「……疯了,都疯了。」
山间罡风又起了,乌云遮住月圆。
这次铜铃未再响起。
宣燕的半张脸笼在黑暗里,另外半张,被山巅上,昼夜不灭的长明火,照得通红。
我的整张脸,同样半暗半明。
干脆侧过头,看她:「师姐,你没疯。」
她痛苦地抱头跪地,头疼欲裂一样,喃喃开口:
「我为什么杀了他们,让我想想,上次见到爹娘是什么时候……」
整个蓬莱山脉,鬼哭狼嚎。
长明圣火犹如鬼火,点缀木林之间。
在这样的背景里,不知过了多久。
宣燕赤红着眼,抬头看我:
「三年前,那只旱魃,你问我『杀他干什么』……
「为何如此疑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道:「你杀了一个小沙弥,很惶恐地倒在地上的,比我还小的……小沙弥。」
宣燕终于崩溃了。
她哀嚎啜泣,在满山的嚎叫里,也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垂下眼,手腕上是她替我做的精致护腕。
我犹豫片刻,还是想上前安慰。
可这时,异变突生。
猝不及防地,宣燕拔出右侧弯刀,抹过脖子。
晶莹的双眸没有焦距,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把命赔给他们。」
我:「!」
我来不及阻止,保持抬手姿势,额角抽疼。
眼前,宣燕好似被抽去所有力气,像她杀过的无数人一样,重重摔倒在地。
一点都不漂亮。
将祁莫刚给她买的中秋新衣,染上脏灰。
我咬紧牙根,静默站了许久,长叹口气。
将她落到地上的桃木簪子拾起。
轻轻地,别在了她的发间。
40
而祁莫呢?
他下山偷酒喝,错过下了药的山泉水。
所以神态最是清明。
在满世界的癫狂里,祁莫紫衣金冠,提着长剑,款步走来。
哪怕看到魏旻的尸体,也漠然移开视线,淡淡问我:
「怎么回事?」
我将腕串菩提珠捏碎,漫天的白粉散开。
如果溶于水中,将会无色无味。
「承蒙师兄开导,特殊的食物能让蠕虫沉睡。」
「聪明。」祁莫没看我,目光凝视不远处,「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他轻轻走过去,像是怕惊醒一个梦。
半蹲下来,将宣燕鬓角碎发拂到耳后。
然后将她抱到怀里,一吻她眉梢,又替她拢了拢微乱的领口,正了正微斜的发簪。
他将佩剑抛给我:「杀了我罢。」
我愣了一愣。
「宣燕死了,不是你杀的,但因你而起,我应找你算账。但你亲人都是我杀的,即使非我本意——所以,我俩扯平。」祁莫悲极而笑,「杀了我。这样疯狂的日子,早他娘几十年前就过够了!」
他也在清醒里癫狂,笑得满眼血泪。
我拇指死死摁住剑柄。
过了很久,才在祁莫万分期待的目光下,轻轻说道:
「如你所愿,师兄。」
41
三个人,三般形态。
魏旻是抵死不认地倔。
宣燕是声嘶力竭地哭。
祁莫是风轻云淡地死。
42
我在深秋的寒风里,站了半宿。
看着奔走逃亡的弟子们神色痴狂地从我旁边,擦身而过。
然后才逆着慌乱逃窜的人潮,往上。
踏过白玉长阶,漫过仙云缭绕。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
我劈开了长明仙府的门禁。
朗声道:「徒弟管彤,拜见师尊。」
师父坐在蒲团上,悠悠睁开双眼。
他尚在闭关,丹田处的蠕虫在吐出黏腻的丝,犹如春蚕结茧,快要将他包裹其内。
度劫后期,想要突破大乘,必须经历这般破茧成蝶——
再孕育出一颗颗的金丹。
就像那些无力动弹,只能「闭关不出」的太上长老们一般。
师父缓缓开口:
「昨夜满山的动静,你闹出的?」
「不算。」我想了想,「毕竟我没逼着他们满山乱窜。」
师父嗤笑了声:「雕虫小技。」
我试探道:「……师父,您知道吗,金丹是虫丸,有蠕虫盘踞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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