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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蓬莱的第四年,我恰好二十弱冠。
门派给我举办了加冠礼,取字「含丹」。
祁莫嘴贫,打趣我:
「含丹,菡萏,莲花啊小彤。和你脸一样,都很讨小姑娘喜欢的!」
被宣燕一脚踹了出去。
而大师兄魏旻,则为我加冠。
他厚实的掌心按在我肩上,犹如父兄,叹道:
「以后,就长大成人咯。」
宽大的月白袖袍下,我摩挲腕间菩提珠,望着蓬莱山巅。
四十二神殿,盘龙柱威严。
仿若漫天神明,注视人间。
山风将我鬓发吹起。
我忽然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
36
如果所有故事,都有凛冽的转折。
那我平生第一个转折,是东魏太平三年元宵。
我与同村人下着制作粗陋的围棋,师父乘风而落,仙风道骨,惹得众人惊慌群拜。
第二个转折,是我惊闻亲眷尽丧。
仙山信仰,在心里坍塌成灰。
第三个转折,是我二十那年,深秋午后。
我捏破腕上菩提珠,将研制了三年的粉末,倒入蓬莱雪水。
它能让体内寄生的蠕虫,昏睡至少两天。
第二天傍晚,我去见了程算最后一面,按照他的嘱托,带来能对付修士的毒药。
程算面色如常:「要结束了么?」
我实话实说:「晚辈不知。」
他叹了口气,央我把毒药混入美酒,像是品着世间珍馐般,细细啜着。
又将一张沧桑的脸对着我:
「还戳着?走罢。弥留之际,老夫不想边上有人。」
我不再畏惧他狰狞的脸,淡淡应了。
向上走去,程算似是在放肆长啸。
铁链震荡。
和啸声一起,永埋地底。
37
当晚回到山顶。
是个无风的月圆夜。
我搭弓射箭,开始对准铜铃——
射!
这很快引起了骚乱,门派弟子慌乱冲我喊道:
「管师弟!你干什么啊?!」
「小师兄???快下来!!!」
「对啊,这不是儿戏,要是被长老知道了,重重责罚的!」
我踩着琉璃瓦,立在屋脊,没搭理他们的话,反手夹起一支羽箭,拉开硬弓。
「啪嚓」一声,远处屋檐下悬铃坠地。
小半盏茶时辰后,终于传来一声暴喝:
「管彤?滚下来!」
见我不应,又厉声道:
「管含丹!聋了吗?你在干什么?!」
我侧头看去,殿前不远处广场上,魏旻皱眉,脸色沉冷。
他手按剑柄,犹如一头虎视眈眈的雄狮,随时准备拔剑。
我在所有人惊呼里,猛然掉转箭尖指向他。
又笑了声,放下,道:「毁了这些碍眼的铜铃。」
见它们也被我损得差不多了,不足为惧,
我将弯弓别到身后,垂眸给自己绑上护腕: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魏旻咬牙:「师门待你不薄。」
「嗯,我知道。」我赞同点头,又提高音量,「可是诸位,你们仔细看看!所处的到底是仙山,还是虫窟?!」
话音刚落,一片混乱。
38
我不知道修仙门派,如何定义走火入魔。
但此时此刻,疯癫起来的千百号人,不亚于群魔乱舞。
他们沉在戳破幻境的惶恐里。
我轻轻一跃,落地拍衣,抬指拨开魏旻刺来的剑,诚恳道:
「师兄,拼命的话,你不是我对手。」
尽管魏旻修至出窍,我才筑基。
但我身上一堆零七碎八的暗器。
同时,透视看到灵力经脉的走向。
再加上这三四年经验,足以让我猜到,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魏旻使了个「九九归一」,又被我提前翻身避开。
我看着他丹田蜂拥而出的触手,同他说道:
「师兄,看看你的金丹吧。」
「……闭嘴!!!」
魏旻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逆贼——竟敢下药让所有人走火入魔!」
他像是想起什么:「三年前那次,铜铃舌失,也是你!」
「是我。」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大大方方一摊手:「设计引来凡间骑兵,让师父误以为铜铃之事是凡人搞鬼的,也是我。」
魏旻被我气得双目赤红,唇齿哆嗦:
「宵小叛徒!师父方才闭关,你就敢拿同门开刀,蓬莱当年真是瞎了眼才把你捡回来!」
我轻轻道:「我没求过蓬莱。」又倏地抬高音量,「更没让你们杀我亲人!」
说着,我泄愤一般,从腰间布袋解下一个,化为白骨的小小骷髅头,甩到魏旻面前,指着道:
「师兄,你入蓬莱一百三十载,斩七情六欲,灭红尘羁绊。
「好!真是条汉子,好极了!
「这是我从你魏家阴宅坟茔里刨出来的。
「你睁大眼好好看看,他是你刚满月的儿子,还是所谓的,怪、物?!」
骨骼同汉白玉石砖相碰。
闷声骨碌,滴溜溜地滚在魏旻脚边。
他像是被烫到,看都不看就踢开,厌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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