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挑事的人,她也不恼,温柔笑着道:“不必着急,里面还有呢。”
于是百姓纷纷叩拜,“多谢活佛,多谢林二小姐。”
林惊雨只是浅浅一笑,“小女子身在盛世,启国安泰,故才有能力献一份力,是矣该感谢的是浩荡皇恩,神佛保佑。”
“感谢皇恩神佛做甚,是我们阿雨心地善良。”
林惊雨寻声望去,见齐旭衣衫褴褛,满身泥巴跑过来。
林惊雨皱了皱眉,“你怎弄成这副模样。”
“阿雨喜欢不是吃莲子么,我就去西郊池塘给阿雨摘莲子去了,西郊的莲子才好吃。”齐旭挠了挠头,“只是摘着摘着,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惊雨无奈叹了口气,“你呀,以后别做这些了。”
“那怎么行。”齐旭伸手,望见手中的泥巴讪讪一笑,“我身上脏,先去河边洗洗,一会来帮阿雨施粥。”
还没等林惊雨拒绝,他就腿如飞豹跑没了影。
林惊雨叹了口气,继续面带微笑着施粥。
直至一只骨节分明清瘦的手,接过碗。
林惊雨抬头,笑容僵了片刻,又扬起一个更大的弧度。
“怎么,三殿下这是犯了事,被贬为庶民,要与百姓抢食?”
“皇子亦是百姓,身为百姓,亦求活佛庇佑。”萧沂望着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丝轻挑,融在城西夏日燥热的风里。
“是吧,我们的活佛,林二小姐。”
“三殿下当真是折煞我。”林惊雨浅笑,给萧沂舀上一碗粥,她重复那句话,“小女子身在盛世,是矣感谢大启,浩荡皇恩,神佛保佑。”
只是那句话,于萧沂而言,显得是如此伪善,萧沂抿了口粥,用着仅两个人能听见的的声音。
“林二小姐,当真是好手段。”
林惊雨抿唇一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三殿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空有美貌之言,只会愈发让百姓觉得,她是个靠美色勾引太子与帝后反目的庶女,林惊雨已想到,坊间会怎么传她,道一道果然是瘦马所生,见不得人的东西。
光是名声,自然也不够。
感谢大启,感谢皇恩浩荡,她将福德积在国家,在皇帝身上。
这天下是皇帝打的,皇帝会赞美她,赏识她的。
如此,两全其美,自然是好手段。
“林二姑娘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布善施粥。”
林惊雨淡漠一笑回,“家父最好面子,像这种博名声,又能讨好天子的差事,何乐而不为,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萧沂喝了口粥,“嗯,粥很甜,在下佩服。”
他在指粥,亦是指她。
林惊雨回,“既然殿下领了粥就快些走,身后的人还等着呢。”
语罢,后面的百姓就闹腾起来,“喂!前面的走不走啊。”
林惊雨低低一笑,她没见过萧沂吃瘪的样子,同时也喜欢看他这副样子。
萧沂望着女子幸灾乐祸的笑眼,他慢悠悠挽起袖子,走到林惊雨身边,握住她手中的勺子。
林惊雨蹙眉,“你做什么?”
“不走,我喝了林二姑娘的粥,自然是帮林二姑娘干活。”
“这不用你帮。”林惊雨语气强硬,他哪是来帮忙,分明是来帮倒忙,她盼着事迹传入皇帝耳中,但绝不是和萧沂一道。
若被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皇帝一激动,将她许给萧沂那就白费全部努力。
她直说,“你要娶我阿姐,我要嫁你阿兄,如今我们两个人这样一道,若被传出些闲言碎语,则从前所做皆功亏一篑。”
萧沂夺过她手中的勺子,气定神闲道:“清者自清,你我举止得体,旁人不会说什么,再者,我挺希望明日上奏给父皇的奏折里,有本殿的名字。”
林惊雨言下顿悟,她又气又笑,萧沂就是个温润如玉的无赖,“用我的铺子,我的银子,我的粥,博你的名声,殿下您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二小姐放心,会还的。”
“按我爹给的银子。”林惊雨扬起唇,有意逗他,“的三倍。”
“好啊。”
他这般痛快答应,林惊雨一愣。
萧沂虽是个皇子,但无权无势,哪来那么多银子。
“罢了,我就收你一半银子。”林惊雨转头继续舀粥:“记得在我入宫前给我,我好添嫁妆。”
萧沂侧目,“倒还是头一次听说,向人要欠款来给自己添嫁妆的。”
林惊雨一顿,她头一次认真思考萧沂的问题,好像阿姐就没这个顾虑,只有她在步履维艰,精打细算接下来的路。
“阿娘不会给我准备,父亲又是个清廉官,大夫人更别提,嫁妆总不能太寒酸。”
她叙述着故事般,神情化为平淡,但绝非释然。
萧沂静静地望着她,沉默片刻,他收回视线,“本殿不是个食言之人,三场布善钱,届时我给林二小姐添嫁妆。”
林惊雨没再说什么,她也没信萧沂的话,她压根就没觉得萧沂能拿出来,他分明是在逗她玩,若好心点,则是在安慰她。
远处,齐旭的声音忽而响起,“阿雨,我换了身衣裳,你觉得这身如何。”
林惊雨寻声抬头,齐旭着了身麻衣跑来。
她微微抿唇一笑颔首,“不错,只是齐二公子金贵之躯,小女子不敢怠慢,齐二公子还是回去吧,不必帮我做这些脏活累活。”
“阿雨,你就别拒绝我了。”齐旭觉得林惊雨是客气,直接伸手去拿勺,却被一道身影挡住,男人比齐旭年长两岁,身形要比他高些。
齐旭见是萧沂,笑着道:“方才有劳兄台助阿雨,兄台可以歇息了,接下来就由我来代劳。”
“不必。”
他清冷二字,明是笑着的,却令人觉得强硬。
齐旭一愣,“啊?”
三场布善钱换来的,萧沂不想拱手让人。
“我曾偶然听闻,齐二公子为求娶林二小姐跪在齐府门口三个时辰,为躲公主在边疆历练三年,世人皆道齐二公子情深,却不知林二姑娘亦是被刁难杖打,禁闭三年,若今日之事传入齐夫人耳中,不知林二姑娘又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齐旭的手讪讪放下,他不想再连累林惊雨,只能低下脑袋。
“那阿雨,我先走了。”
林惊雨微微颔首,“齐二公子慢走。”
萧沂目光流转在林惊雨的视线与齐旭的背影之中,她双眸寂寂,似在沉思什么。
舍不得?在留恋?
萧沂不解,他笑了笑,“怎么,赶走了你的老相好,不开心了?”
林惊雨摇了摇头,她对上萧沂的眸子,“只是忽然听见有人说,我也过得不好,有些感慨罢了。”
毕竟三年前,坊间传的是,齐二公子情深,她瘦马所生,一个高贵小侯爷为一个低贱庶女不惜舍弃荣华,她该感恩戴德。
可林惊雨觉得,那是连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