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script>chapter0();</script> &quot;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交拜送入洞房!&quot;
在一般的情况下,最后的一句话,一定会使得聚集在四周观礼的宾客齐声欢呼喧笑,吵着要把新郎灌醉、要闹洞房。
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今天北宋景德二年,正月十八日。在这位于边疆荒僻的瓦桥关里,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候里,在双方身分都相当显贵的婚礼之中,没有欢呼声,也没有人举杯祝贺,大家都暗藏憎恨、厌恶地彼此面面相觑。新娘在窒人的凝重气氛中被送入洞房,众家汉子也在敌意浓厚的对视下谨慎入席。
只有新郎似乎未受到这股敌意的感染,举起酒杯状似平静地微笑着,但那笑意却不曾到达他的眼中。***!为什么是他?满面落腮胡的新郎在心中忿忿地暗骂着,他这堂堂大辽国王爷、统领百万大军的兵马震天将军竟连老婆都没法子自己选择!该死的皇帝老大知道自己说不动他,就抬出太后老娘来压他,而他那老娘也很过分,明明是她和皇帝老大眼红他的丰功伟业,所以决定亲自上阵率师领兵南进北宋,却在输了前锋战,与大宋谋和之后,拿他当那无辜可怜的牺牲品!
妈的!他们以为这是玩家家酒吗?若是由他领兵,凭他多年指挥作战的经验、每战必胜的纪录,大宋哪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了?天杀的潭渊之盟!(在历史上,潭渊之盟后,宋辽两国之间维持了百多年的和平。)议和就议和,白银丝绢就白银丝绢嘛!干啥弄出个两国互通婚盟之好的狗屁名堂?
南进之战前就被骗到宁夏的耶律隆庆,因一道莫名其妙的紧急诏书,在风尘仆仆地赶回南京之后才蓦然发现,他身边的人,包括他老娘、亲兄弟姐妹在内,全都是一群卑鄙小人、龌龊之徒!不但坏了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辉煌纪录,连带的还出卖了他!
短短半个月之内,所有的皇族、后族、王公大臣子弟,居然全都各自婚配嫁娶,独独剩下他,耶律隆庆,辽圣宗的二弟恒王,足以担此&quot;重责大任&quot;。
&quot;我有女人了!&quot;他抗议道。
&quot;儿啊!那些都只是妾侍,恒王王妃之位仍虚着啊!&quot;萧太后温和慈蔼地说。
&quot;恒王王妃的人选我自己会&quot;
&quot;普贤奴哪!&quot;萧太后叫着他的字。&quot;婚姻大事本就该由父母作主,为娘的是瞧你老父已经不在了,&quot;她拿着手绢儿按按眼角。&quot;才会急着作主,为你许下这门亲事,想必你应该不会反对吧?&quot;
耶律隆庆的双眉扬得高高的。&quot;才不&quot;
&quot;不要吗?&quot;萧太后在瞬间垮下脸,
&quot;啊!我就知道,你父皇不在之后,就没人会尊重我的话了。&quot;她用手绢儿覆住脸。&quot;我的命好苦啊!你父皇死得早。丢下找一个老婆子孤伶伶地没人理,没人睬&quot;
耶律隆庆哭笑不得的说:&quot;母后,我不是&quot;
&quot;那你是答应了?&quot;一张阴谋得逞的笑脸从手绢儿中抬起。&quot;我就知道你是娘最窝心的儿子了,总算没白疼你。你放心,为娘的会准备几个美人让你作侧王妃之选,只要你乖乖的把人家娶回来。&quot;
这就是他老娘,主掌辽国军政大事多年、敢作敢当的承天皇太后,只要她一声令下,即使是皇帝老哥也得忌惮十分的萧太后,而她,就这样没大没理地把这桩没人要的婚事给硬栽到他的头上来!
话说,三、四个月前,舅舅慷慨地&quot;捐&quot;出表妹翠喜儿,送去给宋室皇帝老儿的弟弟福颐王爷作续弦老婆;所以;这会儿就该轮到他牺牲小我,以便完成大我了!可他不知道大宋会送来什么样的&quot;瑕疵品&quot;,为免他在整个大辽国人民面前难堪,他只好要求在这儿成婚,不必再回去举行什么盛大婚礼了。有什么难堪事儿,有什么笑话,自家关起门来怨叹就行了!
&quot;宋朝的姑娘家,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说得大声一点会吓死她;手劲儿重一点腰会折,三天一小病‘天一大病。尤其哪!会被送来和亲的,不是有大缺陷就是有小暇疵,或者年纪大得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抑或平板丑陋见不得人。二哥,要有点心理准备才好哪!&quot;齐王耶律隆佑,他的三弟如是说。
没良心的东西!为避免&quot;横祸&quot;,他也赶着在几个月前的那道热潮成了亲,这会儿竟敢来说这等风凉话?妈的!他娶个娇娇弱弱的宋室丑娘儿们回去能干啥?不如叫他去死吧!
让他死!这简单,只要将小小的匕首往他心窝眼儿一刺,便大功告成,而趁夜偷溜更是她的拿手好戏,担保人不知、鬼不觉、神明不惊。接着,一匹良马便足够她在两天之内赶回汴京,然后由德妃在皇上耳边轻言一句&quot;辽国支柱震天将军耶律隆庆已经隔屁了!&quot;皇上就会趁辽国大乱之际,灭了大宋长久以来的心头大患,而接下来呢就是&quot;论功行赏&quot;了!
嘿嘿嘿!大红盖头下的新娘沈小小,自满地嘿嘿冶笑,等她立了这等大功劳,看刘皇后还敢不敢对她姑姑德妃有任何不敬欺凌之处!
沈小小,刚满十六岁,人如其名,小小的如玉香坠儿一个,北宋光禄少卿沈继宗的孙女儿,都指挥使沈绍文的幺女。既然身为武将之女,即使是女儿身,活泼调皮的个性仍使她在众家文静娇弱的姑娘中名列异数,大字虽识得&quot;几个&quot;,可整本书对她来说却像是蚂蚁在爬。三从四德她不懂,精致女红更是通了九窍,仅有&quot;一窍不通&quot;,倒是骑马耍枪弄剑样样精,顽皮捣蛋尤其没人比得上。
当姐姐们在闺房里刺绣时,她会手拿着针线包朝弃她而去的哥哥们追去,把支支绣花针当暗器射出去,让他们试试她灵活的&quot;指法&quot;。巧手作羹汤她没试过,可杀兔剥皮作野炊的动作,可比她那些哥哥们还纯熟快速。
她虽然刁钻顽皮、活泼好动,可也是京师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姿容艳绝,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尤其是她额心上那一颗鲜红欲滴的观音痣,更是让见者无不大呼她为美观音。而且,她还未及笄时;求亲之人便已几乎踏破门槛,当然,及笄之后更是门庭若市。
但是,每当有人因倾慕她的美貌而上门求亲时,她总是会拿了一把剑猛地跳出来大叫道:&quot;先赢了我再说!&quot;然后呼呼两三下就把不管是媒婆,或者是求亲者本人吓得落荒而逃,不过,他们还是会再来就是了。
&quot;不成体统!不成体统!&quot;爷爷每一次都会这么怒喝。而爹多会打她手掌心、罚她跪,娘亲则只会摇头叹息。可有用吗?事实上是没啥作用,她依然故我,甚至变本加厉。但是,也就因为她的顽皮,沈家才敢大胆将这件沈家私自设下的计谋交托给她。
以将相之家出身,人选后宫的沈才人,本是呼声最高的皇后人选,但宋真宗却迷上了刘美人的美貌,故而不顾大臣们的激烈反对,硬是把寒微出身的刘美人授修仪,进嫔妃,最后立为后(即狸猫换太子的刘后)。而文静贤淑、检约朴素的沈才人,在宫中历经才人、美人、姨好、充媛,至于德妃,也都很得真宗的宠爱,可她也因此成为心胸狭窄、满腹恶毒心思的刘后的眼中钉。
此次和亲的人选决定出子女众多的沈家择一而嫁,便是刘后趁夜在真宗枕边细语所授意的,她说,既然人家送来的是皇亲,当然也得回个国戚去才行。
在收到圣旨后,沈家便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尤其当他们得知所嫁之人将是那个&quot;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眼如铜铃,血盆大口、满脸横肉、凶残恶毒、杀人如麻&quot;的辽国震天大将军时,沈家未嫁之女中最年长的沈音儿马上掩面痛哭。
&quot;茹儿,要不你嫁过去吧?&quot;沈母一边怜惜地安慰着胆小文静的沈音儿,&quot;以音儿的性子,怕是嫁过去不到两天就没命了。&quot;一边向个性较为刁蛮任性的沈茹儿询问。
&quot;才不要啦!要我嫁给那种野蛮人,那我可宁愿一辈子不嫁!何况我下个月就要嫁去李家了,娘想毁婚吗?&quot;
知道此路不通,沈母只得转向香儿,但嘴才半开,香儿便已一溜烟逃掉,嘴里还兀自嚷嚷着:&quot;别忘了我也订亲了!&quot;
沈母无奈的长叹,这下只剩小小了,但她还小,孩子心性仍重,总不能叫个小女孩糊里糊涂的去&quot;牺牲&quot;吧?
&quot;让我去吧!&quot;没想到小小却是拍拍胸脯,豪气干云的说:&quot;保管让他日不安稳、夜不安枕。&quot;对小小来说,嫁人根本就是一件无聊事儿,所以嫁给谁都一样,总归一句话就是不能再活蹦乱跳、我行我素了。那倒不如嫁得远远儿的,没事还可以&quot;大胆&quot;的踢丈夫两脚出气一番。
&quot;你?&quot;沈母愕然的问,沈音儿更是震惊地抬起泪痕满面的娇容。
&quot;行啦!行啦!大黑熊我都见过了,才不怕他多高大、多凶残呢!他要是敢对我不客气,我就先戳他两刀再说,绝不会让他欺负我的。&quot;
&quot;可是&quot;沈音儿犹豫了一会儿,仍旧摇摇头。&quot;不行!我不能让你代我受此苦难,还是我&quot;
&quot;四姐!&quot;小小翻翻白眼。&quot;要是让你嫁过去,你早晚会被他给折腾死,赶明儿个我还不是得过去替你报仇?那多累啊!还是由我去,说不定一开始我就先取了他的狗头来,那大宋可就有福啦!&quot;
就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垂头暗叹的沈继宗,倏然抬起头瞪着小小。的确,只要掌握辽国兵马的大元帅,也就是辽国致胜之钥的震天将军能够呜呼哀哉、一命归天,哪愁大宋不能一举歼灭长年挥眈眈的心头之患?
于是,一条荒谬计策经过一宿的详细讨论,便成定案,决定由小小代姐成亲。正面挑战对打或许不行,可暗里来、暗里去,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九成的机会,小小这么说。
在来宋朝和亲时,辽国特别派了一位契丹语老师随行,好教导未来的恒王妃契丹语。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小小当然是尽心学习,虽然契丹语老师一再强调恒王会说汉话,王妃可以慢慢学,可或许她是真的有点语言天分,不到三个月,平常的对话她便能应付自如。
但美观音沈小小即将远嫁番邦的消息一传出,顿时引起京城众家王公子弟、名门豪富捶胸顿足、联名反对,甚至打定主意不让送亲的队伍出京城,使得原本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只得选在月黑风高的夜半时分悄悄溜出京去,活像贼人偷溜似的。
为了满足小小的欲望,也避免她因一时不快而破坏计划,沈绍文只得容许她改扮男装,骑马一路至瓦桥关,直到来到离瓦桥关十里远之处,小小才钻进轿子里扮起羞怯的大姑娘。
一到瓦桥关行馆,小小在下轿时,忍不住好奇偷窃了准夫婿一眼。喝!满头散发活像刚从地狱闯出来的恶鬼,一脸杂草般的胡须将五官遮得不见踪影,高大魁梧的身躯,腰干粗得想必她用两臂也围不住,而他的两只大腿就像两根树干在走路似的,臂膀在她失神间一个踉跄,小小便被推进行馆,然后是忙乱的换装、拜堂行礼、送入洞房的程序。
这会儿,只见小小满心不耐地呆坐在床沿,像有几百斤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短了好几寸,个子也似乎矮小了几分。她摸摸靴里的匕首,不耐烦地想着,那只猩猩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进来啊?
就在同一时刻里,耶律隆佑正在苦功着耶律隆庆。&quot;二哥,大家都在等你呢!该进去了&quot;
耶律隆庆懒懒地扫了周遭一眼,果不其然,就见宋室的人期待着他去&quot;送死&quot;;而辽国的部属则等着想看他的笑话,甚至还有人下注纷纷都猜测新娘不知有啥毛病呢!
耶律隆庆长吁了一口气。&quot;不能再拖了吗?&quot;
&quot;杀头砍头都是一刀,二哥,&quot;耶律隆佑极力的憋着笑。&quot;还是早点了结了吧!&quot;
&quot;妈的!为什么是我?&quot;耶律隆庆喃喃嘀咕着。
耶律隆佑猛吸好儿口大气,才压抑住狂笑的冲动。&quot;二哥,呃你进房前,最好先整理一下仪容,洗个澡、换套衣服,你身上嗯!实在不怎么好闻,还有,最好是把胡须也给剃了,至于头发嘛&quot;他打量一眼耶律隆庆满头散乱的长发。&quot;先扎起来就好了,否则以你这副德行,若先把人家娇弱的大姑娘家给吓死了,看母后不把你大卸八块才有鬼呢!&quot;
耶律隆庆闭着眼,低声咕哝了一句。&quot;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唉!&quot;随即睁开眼,霍地站起,转身往前走两步后,又停下来回头向连忙收起狂笑嘴脸的耶律隆佑低语道:&quot;别来那套闹新房什么的,小心我火起来,将你们统统给宰了!&quot;
耶律隆佑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大笑出来,所以只能猛点着头,表示知道了。
在几十道眼光的目送下,耶律隆庆慢吞吞地往新房踱去。瞧他那模样,可真是不情不愿哪!
耶律隆庆听话的洗了澡、剃了胡须,还梳了头发呢!时间上当然是拖延了不少,可还是没能让这整件事化为噩梦一场。
终于到了最后的一刻,他满心不甘愿地推开门,一脚刚踏入新房,立即讶异的止步,他愕然的瞪着床前正弯身与凤冠奋战的娇小身影。只见那红盖头和几络青丝皆缠在凤冠上,缠绕在凤冠上的发丝像是跟她有仇似的,即使小小捧着凤冠,歪着头,还是解不开那纠缠、只得死拉猛扯着,她想:掉几根头发总比掉整颗脑袋好吧!她的脖子都快被凤冠的重量给压垮了!
好吧!既然扯不掉,那她只好正想上前帮忙的耶律隆庆,骇然的看着那个小小身影以单手勉力抱住凤冠,另一手则从靴子里拔出一支匕首?就见她毫不考虑,俐落地削断死缠住凤冠的头发,再纯熟地将匕首插回靴子里,然后砰一声,把凤冠随意的甩落在地上。
小小妖媚自然地一甩头,把散乱的发丝往后拨去,而这一拨,她那清丽绝俗的面容便顺势朝向门口,耶律隆庆陡地张大了嘴,口水几乎要洒了满地,差点淹死好几只小蚂蚁。
&quot;咦?你是谁?怎么不敲个门就闯进来了?&quot;小小颇感意外的打量着傻楞在门口的英俊男人,他长得虽粗犷,却不失性感,她中肯地在心里下评论呸!呸!番人一个,有什么好英俊的?有什么可性感的?小小踏前两步,两手叉腰的说:&quot;喂!你是呆子,还是聋子啊?怎么不懂得回话?&quot;她老实不客气地质问着。
耶律隆庆猛然回神,缓缓地合上嘴,眨眨眼后,发现眼前的娇俏美人儿并没有消失不见,唇角不觉咧出一抹欢愉的笑容。他踏进房里,反手把门锁上。
&quot;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啊!你的眼晴是蓝色的耶!&quot;正准备兴师问罪的小小骤然改口惊呼,两三步便冲到耶律隆庆面前,踞高脚尖想仔细瞧个清楚。
不行,还是不够高!不假思索的,小小伸手一把抓住耶律隆庆的毛皮衣襟往下扯,耶律隆庆只好顺着她的手劲儿弯下腰与她面对面。
好美!真的好美!耶律隆庆在心中暗叹着,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就连辽国第一美女虎娜都远远不及。弯弯的细眉有如两勾新月,小巧挺直的鼻子,柔软嫣红的菱唇,光滑白皙的皮肤和额心一点红相互辉映,那双眼更仿佛是盈盈的秋波,清清亮亮的,只要一眼,就能摄去人们的魂儿,真是好一个美人胚子啊!
同样的,小小也忍不住惊叹着,那湛蓝的双眸令她想到蔚蓝的晴空,还有那片她生平仅见最浓密的长睫毛,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拉拉他的睫毛嗯!不是假的,那眼晴呢?
耶律隆庆挡住她的手。&quot;别挖,是真的。&quot;
小小狐疑地看着他。&quot;你说我就信,你当我是不懂事的孩童啊?&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