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紫裳女子对粉裳女子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回敬,金娘低喝道:“好了!现有贵客在场,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两女同时闭嘴,各自将视线移开。
沁瑶看得暗暗称奇。
“敢问金娘子,”一直默不作声的清虚子开口了:“近段时日你馆内可曾招揽新人?”
“近些时日?”金娘摇摇头,“不曾,我馆内每隔两年去江南采买一批新人,最近的一次是去年三月。”
也就是说有近一年未进新人了。清虚子捋捋须,复问:“那这梅红生前在哪位娘子房里伺候?”
屋里瞬间一默。不一会,那言辞犀利的粉裳女子开口道:“梅红生前是我房里的丫鬟。”
她生就一副美艳绝伦的模样,且眉目飞扬,远比寻常女子来得鲜活灵动,即便在争奇斗妍的牡丹阁,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她此时极力透出满不在乎的神情,攥着帕子的手却微微发抖。
金娘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云芍,你将当日的情形再与道长细说说。”
云芍咬了咬红唇,开口道:“梅红是去年进的馆,已在我身边伺候一年了,平日里干活勤快,只嘴有些碎,喜欢贪小便宜。事发那日,她一大早便打碎了我一罐胭脂,到中午伺候我吃饭时,又将汤洒到我裙上,我见她一整天心不在焉的,狠狠地说了她一通,将她撵到门外罚跪。谁知到了下午,这丫头竟不见踪影了,我跟金妈妈说了,大家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才发现这丫头已死在后院的花圃中了。”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梅红的死状,有些瑟缩地往椅内挪了挪身子。
清虚子皱眉,看向云芍道:“当日梅红可曾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做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云芍极力思索了一会,摇头道:“只神思有些恍惚,并不曾说过什么——”她猛地一顿,疑惑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事发前几日,梅红曾向我打听馆内某个人的籍贯,我因觉得此事与梅红死因无关,故不曾跟官府说起。”
“哦?”清虚子来了兴趣,“梅红向你打听何人?”
云芍对身旁的紫裳女子一努嘴,不屑道:“就是她咯,咱们牡丹阁现今的头牌——宝笙大美人。”
那唤宝笙的女子气得连连冷笑:“云芍啊云芍,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见林四公子对你的殷勤不理不睬,偏偏看上了我,你嫉恨不过,便往我身上泼污水是吧,你好狠毒的算计!”
她眉眼不如云芍艳丽,但难得有一股清冷婉约的气质,不像欢场女子,倒像出身名门的贵女。
沁瑶饶有兴趣地比较着两人的姿色,暗想这牡丹阁的老板娘真是深谙经营之道,馆内女子,各有千秋,各具风情,生意怎能不好。
金娘露出头疼的表情,剁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
她瞪向云芍:“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就一个林四入得了你的眼了?你可还记得刚进馆时宝笙如何照顾你的,见你初来乍到,处处周全你,待你如同亲妹。如今宝笙觅得了良人,你不替她高兴也就罢了,还整天找她麻烦,云芍啊云芍!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云芍顿时泪盈于睫,气道:“林四公子当初明明先看上我的!不过几日功夫,怎么就跟宝笙山盟海誓了呢?金妈妈你说,不是她处心积虑地挖墙脚是什么?”
她伸出玉白的手指直直指向宝笙,即便盛怒之下,亦美得触目惊心。
沁瑶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这云芍嬉笑怒骂自有风情,比之宝笙,确实是更胜一筹啊。
清虚子挥动拂尘,看向金娘道:“金娘子,你馆中之事已大致有了眉目,为免伤及无辜,还需跟你好生商量商量,你且借一步说话。”
金娘闻言,忙起身领着清虚子到门外说话。
不一会,金娘回屋,命丫鬟取来四十枚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摆在诸美人面前。
她肃色道:“每人滴一滴指血到碗中,梅红之事自会水落石出。”
众女发出一声惊呼。
金娘见大家皆是一脸错愕,却并没有听她吩咐的打算,她咬咬牙,道:“我先来。”她说着,走至案前,利落地拿起匕首,划破食指,滴落数滴指血到碗中。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不一会,忽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我也来。”却是宝笙,她走至案前,学着金娘的样子将指血滴到另一个碗中,抬头望向众人道:“梅红妹妹死的凄惨,咱们大家欠她一个交代。”
仿佛受了这句话的触动,众人不再冷眼旁观,都纷纷上前将指血滴落到碗内,转眼间四十个碗无一落空。
沁瑶心中冷笑,好一个胆大的邪物,是料定了他们没那个本事查到她头上么?
她垂下眸子,掏出怀中用镇灵符封着的蛊虫,慎重地放至案上。
清虚子点点头,挥掌拂落蛊虫身上的封印,须臾,那蛊虫扭动两下身子,缓缓蠕动起来。
沁瑶暗暗点头,只等蛊虫爬向寄主的血碗指认寄主,谁知蛊虫却只蠕动了半寸,复又匍匐不动了。
沁瑶耐着性子等啊等啊,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然而蛊虫依然纹丝不动,活像被施了定身咒。
金娘抬头愕然地看向清虚子,道:“道长,这——”
清虚子不经意往众女方向一瞥,心中冷笑,怪不得那人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备而来,。
他思忖片刻,唤阿寒近前,对他耳语几句。
阿寒点点头,回身取下背囊,打开包袱皮,捧出一枚灰扑扑的五棱镜。
沁瑶定睛一看,不禁咂舌,师父为了对付那邪物,竟连镇观之宝无涯镜都使出来了。
清虚子接过无涯镜,挥动拂尘,无声默念咒,半晌,方捏诀高喝道:“”起——”,就见那枚不起眼的镜面骤然光华大胜,过不一会,竟稳稳当当升到了半空中,镜中光芒直射向案上蛊虫。
片刻后,那蛊虫伸伸脖子,开始扭动金色的虫身,下一瞬,有些僵硬地往盛了指血的碗身爬去。
屋内气氛刹那间凝结,不安的情绪暗暗在空气中弥漫,蛊虫初始爬得异常吃力,渐渐地,越爬越快,越爬越快,到得一个碗前时,竟猛地一跃而起,扑通跳进了那碗血水中。
“啊——”有人跌坐到地上,身子筛糠般抖瑟起来。
金娘子面色一白,不敢置信地望向地上女子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