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导致河水泛滥成灾,万亩良田被淹,史无前例。
身为皇帝的应长川,当然知道。
“嗯。”
“臣自记事起,便生活在兰泽郡。在臣记忆中,兰泽郡从未下过如此的大的雨,所以直至此时,都还记得那几日的天象……昨日昭都的天象,与去年无异。再加上臣赴宴时发现,羽阳宫地势低洼,排水不畅……便有了如此推断。”
江玉珣的心跳声,重得压过了窗外滂沱的大雨。
下一刻,身着绣衣、浑身湿透的侍从,忽然出现在殿外,跪地大声道:“启禀陛下,玄通门附近的护城河水满外溢。羽阳宫里……也,也开始内涝了。望陛下暂时离宫避水——”
这一切,竟与江玉珣说得一模一样。
应长川没有理会侍从,反倒看向了少年。
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窗外大雨如银河倒泻,江玉珣顿了顿,随之朗声道:“出宫避水,只是一时之计。如若可以,还望陛下早日修整羽阳宫,整治昭都水系,以免再涝。”
羽阳宫兴建于前朝,选址时只看吉凶方位,半点不讲科学。
正巧建在了整座昭都,最低洼的地带。
选址不当,再加上设计缺陷,之后的几十年,这里还会一涝再涝。
少年的语气极为认真,眸中满是真切期盼。
他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可还不等江玉珣放松,应长川的声音,竟又从画屏后传了出来。
“爱卿既知大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又为何提议孤大兴土木?”
淦!
……应长川这是故意的吧?
想到自己的debuff,江玉珣心中一凛。
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刹那间向他袭来。
但这仍不能阻止他开口——
“回禀陛下,羽阳宫地势低洼,平日里便潮湿阴冷。哪怕不内涝,也非宜居之所。”
话音落下,江玉珣的心,已凉过了羽阳宫的大雨。
应长川驾崩时,也就三十左右。
在平均寿命不长的古代,都算极早。
史学界推测,除了在战争中负伤外,长期过劳和羽阳宫阴湿的居住环境,也是一大诱因。
大周灭亡、天下大乱的直接原因,就是应长川的死。
相比之下,这点工程量,还算得了什么?
少年顿了顿,继续:“陛下因此生病事小,折寿事情大。”
……折,折寿?
江玉珣他在说什么?!
浑身湿透的侍从顿了一下,一点点将悬在腰侧的剑,拔了出来。
周围人的反应,并没有阻止江玉珣后面的话。
甚至于下一句,更为石破天惊。
“倘若陛下身死,大周也会随陛下而亡。届时无数百姓于乱世中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此乃大不幸——”
话音落地,昭乾殿内只余死寂。
陛下,折寿。
大周,亡国。
堪称禁忌的词汇,竟这样一股脑被江玉珣扯了出来。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江玉珣不知何时,攥紧手心。
如今,他只剩一个选择——硬碰硬。
这个“诤臣”,江玉珣是当定了!
少年突然抬头,深深地看向座屏背后那道绛色身影:“文死谏、武死战,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臣父战死于沙场,是大周的英豪。臣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不能给家父丢人。”
“臣此言,是为陛下着想,更是为天下着想,对得起本心。”
“望陛下,三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