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兄应当跟她一样都看见了,但从他们两个人交谈起,崔珣都一副百无聊赖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连顾行之差点对林戚风动手也装作视而不见。
唯一不想他们专门闹出事来的崔樱只好开口制止,结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崔樱则看了眼崔珣,知道他是因为顾行之来了,第一次见所以想为自己撑腰,但是她阿兄到底知不知道顾行之身负官职,他现在是白身,要是得罪的太过,到时被顾行之弄出个不敬本朝官员的罪名就不好了。
收到妹妹眼神示意的崔珣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终于开口说了句,“顾府君,别拖了,今日这些板栗就全靠你剥好了送到我妹妹面前了。”他语气一点也不真诚,甚至慵懒而随意,“三年未归,这园子又变样了,风景倒是比以前好多了。来人,落缤啊,你也在。”
崔珣吩咐道:“去,到你女郎房里,把我以前送给她的一套棋子棋盘拿过来,阿樱,陪阿兄手谈几局?重临兄,一起?”
他很忙,都安排好了才冲顾行之抬了抬下颔,姿态简单且客套,“顾府君,有劳了,我带我妹妹到亭子那等你。”
“阿兄。”崔樱怕他将顾行之惹恼了,最后不好收拾。
崔珣:“听话,阿樱。”
这一刻她在兄长身上感觉到了如同父亲跟祖父一样的威严,她不再逗留,跟着崔珣往亭子里去,顾行之则被他们抛在了背后,只剩下个林戚风面露有趣的调侃,“保重。”
“重临兄?”
“来了。”
等人都走干净后,顾行之盯着手里对他来说香甜到反胃的栗子,顷刻间露出满脸的厌恶之色,他有意想将这东西丢掉,却在捏紧袋子后迟迟没有动作。
他想必是上辈子与崔樱、崔珣有仇,才会这辈子被他们缠上。崔珣交代他做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可顾行之最为厌恶的就是这种甜香类型的吃食,他也是世家子弟一家尊贵的郎君,崔樱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就沾了?
落缤抱来棋盘放下,后面的婢女跟着将两盒棋子各摆在两边的位置,用玉制成的粉晶透亮的棋子被推到崔樱面前,崔珣示意林戚风到他这来,他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重临兄,我手生了,你先替我跟阿樱对弈一局。”
林戚风看向崔樱,她那双眼睛欲说还休,似有话藏在里面,“那我先请了。”他不再谦让,直接坐在崔樱对面。
“贵女,请。”
崔樱一想到贺兰霆和她透露的林戚风的真实身份,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今日我和大母去了绣庄,给阿兄和重郎君都挑了好些料子,过不了几日新衣裳就会送来了。”
崔珣笑嘻嘻的捻了块之前婢女送来的点心塞进嘴里,“我就知道,这府上除了大母就属阿樱你对我最贴心。”
林戚风认真地说了句:“多谢。”
崔樱想他身世凄惨,为了重振林家,过的也是风雨飘摇的日子,不觉对他起了怜惜之心,“不必客气。”
她后面不再说话,专心下棋,后来再等林戚风落子时,无意朝亭外看了下,结果看到的一幕却叫她呆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蹲在廊檐下的人是还没走的顾行之,他那么卑鄙无耻的一个人,竟然还真的听了她阿兄几句话,就留在那剥栗子。
不知是不是得了崔珣的吩咐,落缤才守在顾行之身旁盯着他,手里还端着个圆盘,是专门为了盛他剥好的栗子的。
顾行之剥了一小半,忍无可忍的朝亭子望过去,目光与崔樱对上,又遽然垂下眼皮,冷声道:“这一碟子够你家女郎享用了,拿去给她吃吧。”
落缤:“顾大人,您还没剥完呢。”
顾行之不耐道:“不是说崔樱要趁热吃吗,给她拿去。”
然而落缤谨记着他们崔府大郎的话,纹丝不动,“顾大人,大郎说了,这些都要剥好了,才能证明您对女郎的心意,奴婢还不能过去,请顾大人见谅。”
趁什么热,女郎嫌刚出锅的烫嘴,就喜欢吃凉的,才能尝出糖栗子中的冷香绵软。
林戚风一子落定,水晶棋盘发出来的脆响拉回崔樱神游的思绪,她慌忙收回对外的目光,一扫对弈的局势,诚实道:“我棋艺不佳,甘愿认输。”
林戚风温声道:“女郎过谦了,不如再来一局。”
崔樱:“不了,我心思不在棋局上,还是让我阿兄来吧。阿兄。”依靠着围杆的崔珣笑盈盈的从顾行之转过视线,手里的点心也已经消灭干净,“我来,重临兄,请。”
坐下不久,崔珣若有所察的抬头,“阿樱,你做什么去。”
刚走出亭子的崔樱对他道:“我过去看看。”
崔珣跟林戚风都望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走到顾行之跟前,少顷,林戚风听见崔珣声音冷淡的轻叹,“我这阿妹,还是心太软,从小如此,真拿她没办法。”
他看上去玩世不恭,落子的眼神却冷硬锋利,“不过呢,心软也好,心软才会给人留一条生路,我虽想护她一辈子,可她总有一天要嫁人生子,万一哪天她被人逼上绝路,我倒是期望有人能看在她给过生路的份上,留她一线之机。”
崔樱拿起落缤递过来的栗子尝了一个,然后对顾行之说:“可以了,不用再剥了,你走吧。”
顾行之皱眉起身,旁边的婢女要接过剩下的板栗,被他挡开了,“都到这时候了,你才来假好心,我要是不按照你阿兄的献完这场殷勤,还怎么向他表明我对你的心意。”
崔樱拿帕子擦了擦嘴,道:“你也知道你我之间是怎么回事,今日话已经说清楚了,只要你不背信弃义,我也能做到保守如瓶。我来劝你,只是为了不想我阿兄遭你记恨,他在护我这件事上本身就没有错,你若是因为今日的事对他心存怨恨,那就都冲着我来好了,别去动他,他才刚回京畿,我想他多过几天安然日子。”
她和崔珣都在为彼此着想,倒让他成了一个恶人了。
顾行之冷声道:“你阿兄他以前什么样你难道不知,他都回京畿了,还能安然到哪去。”
崔樱:“其他人我管不到,但你和我关系非同一般,我总能要求你吧。”
她和他定定的对视,谁也不让谁,最后顾行之像是不想跟她计较了,才撤回视线,将剩下半包栗子递给婢女,“崔樱,以前是我小看你了,你胆子不小,还很有种,我给你这个面子,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顾行之走后,崔樱一颗心也缓缓落下,对落缤说:“把这些端给阿兄他们吃吧,我先回房歇息了。”
能和顾行之达成共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京畿里面除了她和顾行之,应当再没有人像他们一般,将定亲后的关系弄成这种地步了吧。
午后,崔玥站在花园里的池水边给鱼儿喂食,眼光瞥见路过的一个婢女,顿时将手里的一大把鱼饵随风抛下。
“站住。”她喊人把婢女带到跟前来,眼睛盯着她手里的托盘,娇声问:“你这拿的是什么东西,给谁送去的。”
“回二娘子,是外头送来的请帖,奴婢正要送到大娘子院里去。”
崔玥二话不说,让珍儿把帖子抢了过去,引得婢女惊呼,“二娘子,这是做什么。”
崔玥秀眉一挑,骄横的瞪过去,“阿姐的东西,我有什么看不得的,不过是先帮她瞧瞧是谁送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