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秦雨鸾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白薇看了眼她的表情,刚进来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现在终于知道了。自从小姐被登报离婚的消息传来后,她没有一日不忧愁的,身边的人如何宽慰都不管用。原先只是外头议论,可是自从皇后下了懿旨之后,连府里人的流言都禁不住了。
要是放在以前,罗老太太可以将那些嚼舌根的下人打死发卖,可是十七年前由宪宗帝颁布的第一宪法里面就提出了废除奴隶制。表明了你可以有下人,但是只有雇佣关系,没有买卖关系。人完全是自由的个体,人都不是属于你的,更不要说是命了。
当然,这跟宪宗帝颁布的很多法令一样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它也很那些法令一样成功实施了,即使让这个想法深入人心需要很多时间,但的确是成功了,并开始实行了。
罗老太太能做的,就是把那些下人惩罚一番,赶出府去了,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多做什么,就什么白薇这样一个丫头所能知道的了。
秦雨鸾只能在流言和内心的煎熬下日渐憔悴,渐渐的陷入绝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可是现在呢?脸上仍旧带着病容,可是终日皱着的眉头已经抚平了。嘴角虽然不见笑影,却也不绷着脸了。最重要的是眼神,白薇心头恍然大悟,是自家小姐的眼神不一样了。
小姐原先的眼神是明亮,像是璀璨的星子,要是笑起来,让人忍不住会被她的情绪感染。
可是事情发生后,无数的人来见过秦雨鸾,不管是劝说还是嘲讽,往往看到她的眼神就戛然而止。那一双眼,曾经失望,悲伤,愤怒,最后留下的是死灰一般的绝望,好似眼泪都流尽了。
可是现在呢?白薇喜得要跳起来了,小姐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亮,虽已没有了让人看去就印在心底温和的笑意,但也要好上太多了。
只是她的眼神是那么宁静,风平浪静,无波无澜,白薇却觉得鼻子莫名一酸,连低头掩饰情绪。
“看了那么久,有没有瞧出一朵花来。”
白薇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就发现秦雨鸾已经将碗里的药都喝了,留一个浅浅的底,此时正拿着碗看着她问道。
不知道为何,白薇一看她就知道她没有生气,依旧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情绪和她的喜怒哀乐。
白薇笑了起来道:“奴婢看到小姐好了,心里高兴呢?药太苦了,小姐快吃个蜜饯压压。”
白色的瓷碟里装的是用蜜渍过的樱桃,颜色不像她以前见过那种一见就知道被染了色素的红。样子并没有那么好看,却比那种来的吸引人。
秦雨鸾嘴里含了两个,樱桃的香味并没有被完全覆盖,倒是比她以前吃过的蜜饯都要好些。她看着白术绞了白色的准备给她擦脸,问道:“我……娘呢?”
白薇将东西放到桌上笑道:“小姐忘了,夫人今早就去了郊外的福灵寺去为小姐祈福了。不过已经派人去了,估摸着马上就回来了。”
秦雨鸾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再派个人去报信,就说我已经无碍了。”
两个丫头听了全都一惊,两个人都只惊喜着小姐醒了,却不知道夫人听到她昏迷不醒的话会急成什么样子。白薇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秦雨鸾点点头道:“去吧。”
便见她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白术一人,秦雨鸾见她擦完脸后还想继续给她擦手,道:“先不急,先给我拿面镜子来。”
白术有些奇怪小姐的要求,但还是照做了,将放在梳妆台抽屉里的手柄镜子拿了过来。
秦雨鸾接过这面镜子,这张脸清清楚楚的映在里面。头发长长的,就算病了那么多日,也还是显得又黑又亮。
此时一些垂到了前面倒是显得脸只有巴掌大小了,眼睛大大的,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上面,有着暗暗的剪影,勾勒其上。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却也不能掩盖原先的好颜色。秦雨鸾莫名的笑了笑,心中却是怅然若失,看着镜子中的女子跟她一样的说道:“倒是瘦了。”
白术听了后却是露出了笑脸,道:“没事的,我跟白薇会将小姐养回来的。”
☆、第三章
白术信誓旦旦的说出了一番要将小姐身体养好的话,一举一动颇有豪言壮志的意味在里面。秦雨鸾看她的样子有些乐不可支,心中觉得这丫头实在有意思。更难得的是如此忠心,一心一意为原身考虑。
只可惜原身心思实在细腻,她和这个世纪很多女子一样,都是按照大家闺秀教养的,养成了温柔似水的性子。她可以当男人身边的小女人,可以和顺,可以孤独,也许也会成长,但那需要时间来历练。
在顺风顺水永远只面对一方天地的人生中,谁知道暴风雨般的打击骤然而来,她还来不及成长,就受不住折在里面了。
秦雨鸾手上拿着那面镶着宝石的欧洲宫廷镜,看着镜子中的女子,颇有种物是人非的错乱感。
谁知刚想到这里,心口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整个人受不住一般猛然弯腰,双手紧紧按住胸口。
白术被这一番变故吓得脸色煞白,不怪她草木皆兵,实在是她们再经不起一点变故了。
白术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她上前扶着秦雨鸾的肩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秦雨鸾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了汗珠,额头边上的发丝也被汗浸湿了。要说她刚刚醒来时也是接受了记忆的,但那像是一整个压缩包,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只是旁观者,像在看一场无声的默片一样快速翻过。其中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全部都不能体会。
可是刚刚,却像是有什么豁口一样,那一段段记忆,一帧帧画面,海啸一般在她脑海里猛然呼啸而过。父亲威严的面孔,母亲温软的眉眼,兄长送她出嫁时沙哑的祝福,全部梦幻一般回荡在她的心脏深处,勾勒出一幅万丈画卷来。
大红的嫁衣和盖头,铺天盖地的喜庆,她的身影日复一日从园子阴暗的长廊上走过,孤身一人走在那条请安的路上,一走,就是四年。
白术忍着泪看着秦雨鸾痛苦不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说道:“我去叫金大夫。”
“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秦雨鸾伸出手猛然按住她,她声音低哑,说出的话是毫无力度的。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有着无法让人违背的压迫感,让白术的脚不由自主的牢牢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没事的。”秦雨鸾忍着疼咬牙说道。
好半响,白术仿佛才回过神来,焦急劝道:“可是小姐。”她伸出一只手拂过秦雨鸾的发丝,想要为她擦去汗珠。
谁知道秦雨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把推开白术,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我的鞋呢?”秦雨鸾坐在床沿,往地上四处搜寻了之后找不到后向白术命令道:“去把我的鞋拿过来。”
秦雨鸾其实是极为冷静的,可是白术看着她却觉得对方有些疯魔了,因为秦雨鸾的两双绣花软鞋正放在地上。那两双绣花鞋一双大红一双米白色,特别是在长长淡色床帐的边上,那双红色的更是显眼的,一眼就能看见。
可是秦雨鸾就像是没有看见它们,直接略了过去,白术整个身体开始发抖,她怀疑小姐受的刺激太过了,不会被逼疯了吧?
秦雨鸾见白术只盯着她看一动不动,并不回答她的话,就自己站了起来。谁知道刚站起来就像失去支撑一样,身体一歪,往地上重重的摔去。
白术差点骇出声来,连忙用身体去挡,两个都扭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