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妤眯着眸子,杏眸原本还是温柔如水,张嬷嬷抬起头来对视之时,却察觉到姜妤那目光如针芒一般,刺的她微微不舒服。
刚刚敢这么对姜妤说话,已经用尽了张嬷嬷的胆量,虽然姜妤从来宠信自己,但是但凡惹她不高兴,和姜升荣一说自己基本上就是个死。
所以现在的张嬷嬷有些胆战心惊,屋子里一时间没有说话的声音,沈云看出来姜妤并不愿意处罚祁安,于是最终也没有开口,她站起身来又嘱咐了绿芜好好照顾姜妤,便转身离开,韶月阁这点子事,就先交给姜妤吧。
姜妤看着沈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原本还紧张的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重新坐上了正位,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嬷嬷,只要沈云走了,自己处置下人就好说。
“先不论搜不搜房,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就对祁安动用私刑,我不管她是不是罪臣之女,有没有那些不服从管教之说,但你身为将军府的婆子,就该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小姑娘声音甜软无比,说出来这番话也没什么威慑力,只是那略显稚嫩的脸蛋上透露出来前所未有的认真。
张嬷嬷细细端详,姑娘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怎的少了昔日那几分娇纵,反而还那么一丝不苟,张嬷嬷越发觉得姜妤不好糊弄了,听到姜妤搬出来动用私刑四个字,她吓得连忙磕头:“姑娘啊!老奴…老奴知道那玉镯非同寻常,这才气急了打了她几下。”
这番话听的祁安都是一阵冷笑,打了几下?这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话就把自己这接近半残废的双腿掩盖了过去?
祁安不信,却也从来没有指望谁帮她出口恶气,她握住的手垂了下来,恰逢此时,软糯的声音传到耳畔:“你承认打祁安了?来人啊,把张嬷嬷先带下去,锁到柴房,明日再审!”
什……什么?祁安瞬间抬起头来,她那死水一般的眸子染上了一层不可置信,姜妤正板着脸吩咐底下人,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居然很有自己的主意。
从前那个听信张嬷嬷的姜妤如今好像变了一个人。
底下人虽然尽数被张嬷嬷收买,但也万万不敢忤逆姜妤,只好过来几个人将她架起来拽了出去。
张嬷嬷一路哭嚎着出去,声音渐渐变小,直到听不见了姜妤才揉了揉眉心,带着一脸的疲倦连腰板都弯了下去,目光转移到了祁安这里,祁安连忙收回了打量姜妤的目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
但下意识还是会这样。
姜妤并没有注意到祁安的异样,仅仅是看了一会就觉得心里揪着,她想试图去问问祁安还有哪里不舒服,可是却被祁安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给吓得不敢往前。
等祁安的腿伤好了,就把身契交还给她,让她走的越远越好,京城不是祁安该待的,像祁安这般前半生过的很苦的人,该去肆意潇洒才对。
姜妤不想让祁安沾染上任何仇恨,她应该被自己呵护着好好成长,然后带着自己的心愿走去远方。
姜妤的眸子软了下来,她从来不也觉得在自己关心祁安的时候被她冷到有什么难过的,她只想尽自己所能的护着祁安。
姜妤突然站起身,想到拖延这些时间正是为了去祁安的屋子里把那些“赃物”拿走,绿芜被突然站起来的姜妤吓到,看到她似乎是要出去,连忙拎着那件狐皮大氅跟上,怯怯的询问:“姑娘,落雪天这是要去哪里?”
姜妤眯了眯眼睛,只是问祁安的住处在哪里,绿芜在旁边给姜妤指路,外面的天的确是太冷了,她让绿芜给自己披上衣裳,绿芜还递上来了一个小手炉,金丝勾勒倒是尽显富贵。
大雪使得整个府上白茫茫的一片,姜妤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韶月阁所属的东苑占地很大,丫鬟小厮的屋子虽然小但一等丫鬟已经可以单独住一个屋子了,祁安由于前半年一直遭受排挤,其余的三等丫鬟都不愿意与她同住,所以才单独住了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
姜妤刚刚站在丫鬟们所住的偏院门口,就已经有一个独眼的嬷嬷看到了她。
“姑……姑娘……”姜妤愣了一下,她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位独眼嬷嬷,按理来说只剩下一只眼睛就已经算是残疾了,不能在府上做活应该是会被赶出去或者德高望重的会被送到庄子颐养天年。
如今怎么会手持一把大扫帚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当中扫雪呢?
“天上还在下雪,嬷嬷你这般一边扫它一边落,根本扫不尽啊……”姜妤好心提醒,她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嬷嬷的眸子,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已经浑浊不堪,她显得有些惶恐:“姑娘,偏院荒凉,您来这里做什么,都是下人们的住所,快回阁中待着。”
嬷嬷说话慢腾腾的,但是却能够听出来她的着急,虽然一直要姜妤出去,可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却一直不舍的看着姜妤,似乎有什么羁绊牵扯。
姜妤不解,可这个雪天待在屋子里等候差遣的丫鬟们听到了嬷嬷和姜妤的声音,全都慌忙披上厚衣裳出来行礼,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人注意祁安住所。
姜妤来的路上就有嘱咐绿芜偷溜进祁安的屋子里搜查,不能惊动任何人,而姜妤如今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给绿芜吸引注意力。
绿芜收到姜妤的眼神示意,立即蹿进祁安的那件破败不堪的小屋子,捏着鼻子走进去。
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绿芜作为一等丫鬟从小都是在单独的屋子里,她是姜家千里挑一选来陪着姜妤长大的小丫头,只是姜妤从前总是更亲近张嬷嬷一些,绿芜常常被遗忘罢了。
可到底是这样长大的,当绿芜看到祁安的屋子破败成这个样子,一瞬间不觉得自己所踏足之地是将军府其中的一间小屋子。
若是忘掉身份,说这里是荒山野岭的小木屋绿芜都信,可眼前不管再震惊也不能浪费时间了,绿芜听着外面姜妤的问话声,努力的搜着东西。
“你们可否与我讲讲,祁安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什么光景。”姜妤不光是想拖延时间,她也想知道刚刚落入泥潭的大小姐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变得如此落魄。
这些原书当中只字未提,可姜妤看书的时候仅是想想就觉得十分心疼,她如今身临其境,更想多了解祁安一点。
“外面天寒,姑娘若不嫌弃,上屋里说。”将军府的管理还是有些严格的,什么品级的丫鬟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像绿芜这种级别的和夫人陪嫁丫鬟一般,因为要领出去,打扮上算得上府里半个小姐,万万不能丢了府里脸面也不能抢了主人风采,所以一般也只是颜色不同些。
而水蓝色丫鬟则是服饰姑娘洗漱、后院浣洗衣裳的二等丫鬟,她们虽然没有单独的屋子休息,可几人一起住的屋子,到底也算得上宽敞明亮,姜妤虽然披着衣裳,可也断断没有站在雪中说话的道理,于是便跟着丫鬟进入她们的屋子。
屋子里果然还是如春日一般温暖,姜妤将大氅放到榻上之后,就认真的听着那些丫鬟说起祁安来的时候。
“姑娘有所不知,祁安来的时候还是那一身的心高气傲,不过她好像一开始便是这种性子,不爱说话,多标致的一张脸却总是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般……”第一个开口的还是刚刚邀请姜妤进屋子的丫鬟,她还没说完,身旁就有人急着开口:“谁说不是,来到府中不懂规矩被嬷嬷教训了好一顿,芳嬷嬷上前维护,被祁安那个养不熟的胡乱甩木棍子的时候,戳瞎了一只眼睛。”
戳下了一只眼睛……芳嬷嬷?姜妤转过头来就看向这个手里还握着扫帚的妇人,原来她的眼睛居然是那个时候瞎的。
“别说我了,祁二小姐不是故意的。”整个将军府,只有芳嬷嬷叫祁安祁二小姐,是了……祁安在家中排行老二,却是个庶出闺女,据说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芳嬷嬷一说出来这话,身旁那一群花一般的小丫鬟们全都笑了出来,似乎这就是公认的笑话,姜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淡淡扬起唇角,心中却是一片的苦涩。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为了教她听话,让她洗衣烧火,有一次笨的不行,差点烧坏了整个小厨房,身上也都是滚烫的火苗,后来火被扑灭,她在雨天罚跪了一整天。回去就起热,烧了一天一夜,前院会点医术的福子原本还说她活不过去了,谁知道人家没吃药,第三日就好了,真是不怕死的臭虫……”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恶毒的言语全都施加到了祁安的身上,姜妤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渐渐变模糊,随后一滴温热的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姜妤木讷的抬起手来擦拭一下,看着手心当中的泪渍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了哎,不过没阳,今天也还是健康的小阴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