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黎看到他,并不显惊讶。周围的寒风夹杂淡淡的雪,地上的积雪被踩得乱糟糟,一地脚印。
他直接就说:“派人将尔伯力送至渭水源头,若是不照做,我不会放过她。”
钟华甄的脖子上架着刀,她身上披件大氅,大氅里却只是件单衣。今天很冷,寒风从衣服缝隙处钻入肌肤。
乌黎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君子,怜香惜玉的心思还是有的,即便在上一世,他也极少做出越轨的动作,极其容易让人忽视他嗜杀的本性,但钟华甄忘不了,她一直在强装镇定。
她怕乌黎,但也没怯懦到让自己成为乌黎威胁李煦的工具。
“你用我威胁他没用,”钟华甄被冻得脸白,大晚上乌黑一片,谁也看不清楚她的眼睛,“李煦不过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合得来的朋友,你想用我换尔伯力,太过痴心妄想。”
“你性子招人喜欢,合我心意,”乌黎突然在她耳边,“等我换完我师父,我便带你回我突厥,大蓟的皇帝三宫六院,但我只会娶一个王妃。”
钟华甄手攥成拳,道:“我若是你,会趁现在院子尚未来多人的机会逃出去,废话连篇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外边有甲胄摩擦声,听得出有将士在聚集,乌黎笑道:“你说话也讨我喜欢,颤颤软软的,就这么怕我?”
他的声音很小,能听到的人没几个,李煦恰好是其中之一。
李煦把手中的剑丢向乌黎,面无表情开口道:“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朕和她交换。”
他极少在钟华甄面前说这些高人一等的自称,从两人是朋友起就一直如此,除非是生气,要不然就是正经的大场合。
乌黎这倒有些惊讶了,还以为李煦会和他来一阵这女人没用的说辞。
钟华甄的心跳响得快要震她耳朵,她在计算时间。
乌黎挑眉说:“大蓟皇帝为诱饵确实不错,但你劲力十足,我又不傻,何必交换?你若是让你侍卫砍掉你的右臂,我便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让她死,我也不介意和她做对黄泉鸳鸯。”
他的刀有点抖,甚至在钟华甄白颈留下一刀细细的血痕,皎洁月光照在钟华甄的脸上。
现场一片寂静,李煦的眸色浅灰,融入黑暗之中,他看着钟华甄的脖颈,慢慢抬手,让一个带刀侍卫走上前。
“尔伯力会送到渭水源头,放了她,”李煦开口,“朕答应护她平安,绝不食言,你伤她一分,朕要你百倍奉还。”
钟华甄轻咬住唇,心里掐着时间,大声对李煦说:“陛下爱惜子民,我却不愿做这等贪生怕死之辈,愿以死明志,护我大蓟。”
她自个往刀刃上去撞,李煦心脏倏然一停,漏跳一拍。
乌黎脸色亦是一变,立即收了刀,没想到手突然就没了力气,大刀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瞬间就意识到钟华甄做了什么,立刻去捡地上的刀,李煦反应比他要快。
侍卫手上的剑被抽出来,快速掷向乌黎的肩膀,迫使乌黎脸色扭曲,后退了几步,周围将士一拥而上,刀指向他的脖颈,将他包围起来。
钟华甄跌坐到地上,她的呼吸急促,一阵后怕让她整个人都有点在发抖,冰冷的雪地让她被冻得缩了缩手。
等她抬起头,便看到李煦站在她跟前,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钟华甄手攥起自己衣襟,张口要说句她算好时间,心中有分寸,又被他的眼神吓到,不敢开口。
第112章
天上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如飘絮般落在肩膀上, 乌黎后背本来就有刀伤, 李煦这一下又让他疼得喘起粗气,他被侍卫压了下去,钟华甄则被李煦抱了起来。
她连忙道:“我肩上有蒙汗药,吸入就会半刻钟后就会无力,他方才手抖一下,我觉脖子一疼, 猜到药要发作,故作出那般举动。我早有过准备,你不要担心。”
李煦没说话,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十分冲鼻, 钟华甄方才也吸入了蒙汗药,嗅着这味道就有些头晕。
她还是想多解释几句,李煦却只是抱她进屋, 把她放床上, 转身去点了灯,去外面吩咐下人抬热水上来沐浴。
他脱了带血的甲衣,全程都是冷淡的。
他们两个关系缓和也才没几个月,钟华甄咬住唇, 竟觉他这冷性子伤人至极,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直接就不说话了。
屋里的灯只点了几盏,有些昏暗,钟华甄深呼口气,也不是专门受他气的受气包。
她又不知道乌黎和他会突然出现,能克制住心中的害怕做出这般自保行为,这已经让她自己都觉不可思议,何必要管他怎么想?
钟华甄低垂双眸,抬手解开大氅系带,无力挂去木架子,只能把大氅丢在床上,盖被休息。
她的被子遮过头顶,闷声开口道:“你我性子颇为不合,时常因为小事闹些脾气,日后就算能在一起,时间久了,恐怕也是怨侣一对,我想了想,倒不如分开些时日好,我留青州,你在京城,做个朋友也好。”
正在书墙旁边帮她找药膏的李煦动作一顿,他要转身,又慢慢按捺住自己的动作,拿起一个玉瓶,走向钟华甄。
面盆架上有水,李煦把药瓶放床上,先净了净手,擦干后掀开被子,把钟华甄翻过来,给她擦受伤的脖颈。
钟华甄没想理他,却也没打算折腾自己,偏过头让他随意。
李煦的手指粗糙,抹上药膏,轻轻抚在她纤细脖颈上,开口道:“这次明明是你错了,别想让我低头朝你认错,好好道歉,记住了没?”
他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钟华甄刚才的话。
钟华甄眼睛看着墙,不太想理他,皙白的手指蜷起,道:“陛下所言甚是。”
她不觉得自己错,这次前来是助神武营治疫毒,不是来拖他后腿。与其让李煦为她做出退让,倒不如先学会自保。
李煦俯身下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钟华甄感受得到四周的强势气息,她不想和李煦吵,便只道:“你也该累了,睡吧,我今天无力应付你。”
李煦顿了顿,他给她抹完药后,就躺去床上,抱着她,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不怕这事,我却怕眼睁睁看着你血淋淋的样子,华甄,我受不住的。当年你假死,我以为是真的,狠狠折磨了那几个剩下的劫匪,你知我那时心中在想什么吗?我甚至想诛他们九族,让他们给你陪葬。”
“乌黎什么也没察觉,他许我穿件厚衣服,但不许我做其他小动作,我备有药粉,现在天黑,他看不见白色的粉末,我便趁机动了手,”钟华甄闭眸又提了一句,“现在才抓到他,你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也累了,就先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