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的镜头是观察者,也是记录者,是看客,也是局中人。
褚昭说,这样的主题可以拿个不错的分数,在期末作业里算水准高的了。
而且许游是漩涡中心,这些都是她的真情实感,亲身体验,不是硬要往一个深刻的主题上靠拢的模仿之作,让看画的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褚昭不是美术系的学生,可是他这样一说,许游便觉得,它真的能拿到高分。
褚昭这个人,就像是他的镜头,客观地存在着,观察着这个世界,记录着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有好的出身,生长环境优渥,不缺欣赏名作的机会,耳濡目染,有鉴赏能力,眼界也开阔。
而且他不是善于奉承的人,他说话有时候甚至刻薄,所以有他这样的评价,令许游信心倍增。
只是许游也明白,艺术鉴赏这种事是见仁见智的,大师的作品也有说不好的,大师也是从小树苗长起来的。
这幅画交上去,老师未必会完全认可,但那不要紧,艺术是个人的事,她已经拿出了近期最好的,最有感而发的作品。
她心里的坎儿迈过去了,她做到了。
这就够了。
***
周日下午,临近三点,许游终于完成了初稿的最后一笔。
她将刮刀扔下时,胳膊已经酸的抬不起来了,指关节和腕关节又疼又麻。
她也不管那些油彩会蹭到身上,歪倒在椅子里,将一双腿放在木桌上,鞋子和裤腿就挨着刮刀。
她仰着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闭着眼,长长的深呼吸,吸入又吐出。
然后,她露出如释重负且满足的笑容。
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舞动,她听到了快门声,她掀开眼皮,有气无力的用余光朝那边扫了一眼。
褚昭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俯拍她。
许游的身体像是被掏空,眼神疲倦却又明亮,她慵懒的盯着镜头,笑问:“你的期末作业,不是要选我生气的脸吗,怎么还拍?我的所有照片,你要都拷给我。”
褚昭放下相机,检查了一下内存,轻描淡写的说:“开始觉得生气的脸好,后来觉得认真的表情也不错,现在又觉得,这样更好。”
许游眯了眯眼,也不知道是真的放松下来了,还是和褚昭一起关在这个小房间里将近两天时间,对他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距离感也被打破了,便什么玩笑都敢开了。
总之,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时,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就像你和那些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喜新厌旧,总觉得下一个更好。”
褚昭一顿,深沉的眼睛望向她时,带着诧异和好笑:“什么叫一个接一个?”
还喜新厌旧。
许游说:“不是么,除了羽臻姐,被我撞见的就好几个,你喜欢的类型真得很广,很博爱。”
“博爱”两个字逗乐了褚昭。
他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瞅着她:“你当我是打桩机?小丫头懂什么,就算经历再充沛,也不能只出不入,有些做做戏就好,有些纯粹是为了作品。这种事,不可能次次都投入。”
许游愣了,起初还没琢磨过味儿,后来品出意思,脸上开始发烫。
她的表情从惊讶到领悟,到尴尬、窘迫,全都挂在脸上了,就连坐姿都开始不自在。
许游将腿放下来,坐直了,瞪他。
她本想说,让他注意影响,既然她是小丫头,就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可是这样说未免跌份,所以她说的是:“我怎么小丫头,怎么不懂。而且我那是在夸你,夸你可以欣赏不同的女人,挖掘出她们身上的美。”
这话一落,许久没有人说话。
褚昭就挑眉瞧她,眼底仍有笑意,又好像是戏谑。
许游没有挪开目光,就和他对视,输人不输阵。
直到褚昭慢悠悠的问:“不是小丫头是什么,跟纪淳已经睡过了?”
许游毫无防范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脸色当即就变了,又冷又烫。
她绷紧了下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带着挑衅问:“是又如何,你要跟贺绯打报告?”
褚昭却没理她后半句,只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自上而下,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打量、探究。
随即他上前一步,俯下身,缓慢靠近许游。
许游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突突的跳。
她有时间躲开,可她没动。
动了就输了。
她干嘛表现的像是个不谙世事的清纯小丫头。
直到褚昭已经挨着许游极近,他一手撑着木椅椅背,一手搭在木桌上,近距离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而仔细。
许游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也看到了他眼底的东西,深沉的,复杂的,像是在研究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