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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一晚,来到天牢的除了柳崇徽与苏祎,还有一个人,便是苏完。
苏完在暗处,默默注视着苏祎捡起地上的馒头递给乐蕴,她忽然心生一计,自此改变了原本欲将乐蕴送走的打算。但乐蕴不会知道,在苏祎踏进天牢之前,苏完的本意,只是想在宁王与陈氏之案后将乐蕴驱逐出长安,这也是苏完与柳崇徽在向乐蕴布下这个阴谋之前所做出的决定。
但苏祎来了,甚至让苏完敏锐地捕捉到她对乐蕴那一点不同寻常又耐人寻味的情感。
自此,一个恶劣而虚伪、阴险又狡诈的计策在苏完的心中生出,彻彻底底地改变了那一晚出现在天牢中的所有人的结局。
也包括她自己。
但这回忆已经太远了,顺宁年间的苏完只梦见过乐蕴一次,也许是思念至极,或是欲以此做个了断,梦醒之后的数年,临近生命的尽头,苏完都再未想起乐蕴,甚至终是忘记了她的模样。
醒来时是在合璧宫中,她慢慢地睁开眼,凝视着博山炉里腾起的紫色烟雾,浓重而馥郁的幽香徘徊在寂冷的寝殿。一名身着青裙白衫,头插花胜的年轻宫女坐在她的床头看书,神情娴静而温柔,苏完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低声唤了一句:“乐……”
宫人云氏抬眸道:“陛下……”
苏完这才想起,这是她自梨园挑选回的宫人云氏。
苏完坐起身,低头见她手中所持楚辞,不禁笑着问:“在读哪一篇?”
云氏笑道:“奴婢在读《湘君》。”她柔声道,“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苏完眸色一暗,喃喃道:“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云氏忽然想到,这辞中之意实在不祥,不禁下跪在地:“奴婢失言了……”然而苏完一向对她十分宠溺,不禁道:“这算什么。”
她命云氏坐回榻上,如同把玩一只精美器玩般抚摸云氏鬓上的花胜,轻笑道:“时不可兮再得,你放心,朕誓不会亏待于你……”
……
苏完被幽囚禁苑的时日弥久,多受苛待,终究伤身,加之顺宁复辟之后的她迫切地要向天下展示自己施仁政正朝纲的决心,几乎是宵衣旰食,夙兴夜寐,过度的疲劳终于战胜了权力带给她的那战胜光阴的气魄,令她逐渐地以一种不可抗拒的速度衰老多病。
哪怕她这时还不到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