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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蕴笑了笑:“倒不是为这个的缘故,只是我今日心里头,总有些闷。”何况水净明知她不信佛,为何突然送这个过来?
阿萝叹了口气:“大约是天热,心里燥得很。”她笑着将乐蕴扶起,“水备下了,大人去泡一泡,晚上不是还要去天津桥放灯?”
乐蕴也不再想了,将那串十八子念珠收了,到汤室沐浴,换好熏过香的衣裳。这些日子,连苏祎也不常登门,她的犹豫和后悔,或许是真的伤到了那个骄傲的人,让苏祎对自己失望了。苏祎不来,她也不敢去见她,她与她的一切都由谎言开始,不知这种由谎言维系的平静究竟还有多久。
她的日子似乎又再度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不再被人需要。
她在廊下梳头,忽然听到屋后有歌声,不禁纳罕,是谁会在她院中唱歌?乐蕴披着头将干未干的长发,循着那歌声慢慢走了过去。
黄昏时的景物在眼中变得模糊,唯有后园一道活水,隐约见得到波光。水声越来越清晰,歌声也随之清亮起来,涓涓细流畔,一道朦胧的身影,在婀娜拂动的柳枝下,轻轻唱着:“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乐蕴只觉得心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缠绕得十分细密,连呼吸都窒住一般。
这歌声,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又走近了一些,眼前的人物与风光便愈发的清晰,月色照影,于流水上浮动,月下的身影,却是一个孩子的,那女孩子分明还未长成,却让乐蕴恍惚觉得,是她见过的另一个人,实在太像了。
那女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但却并未停下自己的歌声。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她终于唱完了,年少的面庞上,是足以从容面对死亡的平静……
乐蕴只觉得神魂摇荡,在这一片清润的歌声里,脑中不住地回想着,一道道歌声,一声声垂泪,在哪里……究竟是在哪里……
若若站起身,淌到了水的衣裙湿得厉害,却也浑不在意,她慢慢走到乐蕴身旁,抬头望着她,眼中怨与痛是那样的清晰。那神情让乐蕴惶惑不解,为何这个孩子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不惧朝堂上的万人指摘,却实在害怕一个年少未成的孩子用这样的神情憎恶她。
她俯下身,努力露出笑容:“若若,他们都去看灯了,你为什么不去……”
若若慢慢低下头:“今天放灯,不是为了思念死去的亲人吗?”
“是啊,你……可有什么牵挂的人吗?也可以去给他们放。”
“没有。”若若咬了咬唇角,“他们都死了,而害死他们的人还活着。”
乐蕴失笑着,抬头摸了摸她的发心:“你才十岁,还小,不要想生死上的事情。”
“可人都死了,怎么能不想。”
乐蕴嗫喏着唇,慢慢站起身:“水边容易受寒,不想出门的话,早点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