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回廊下,任由暮春的风光在眼前由浓烈至暗淡,任由黄昏的烟霞从西方的暗青山峦间,将艳丽的颜色铺满整座庭院。
这是她们此生最为平静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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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赶在广德寺的杏花将落的时节,乐蕴再一次登了水净的门,水净正在抄经,是服侍她的姑子开的门,乐蕴走进去,并不敢打扰,直到水净抄完了那本金刚经,她才走近了,笑道:“这厢叨扰了。”
水净抬眸,似有千言万语,却终归淡淡一句:“你近来可好?”
乐蕴笑道:“我一向都如此,没什么好与不好,只是日子还过得下去就是了。”
水净命人上茶,乐蕴却笑道:“我不喝茶,一杯白水就是了。”
水净淡淡道:“我这里只有茶,没有挑剔的余地。”
“实在不是我挑你。”乐蕴露出个为难的神色,“我真的不想喝茶了。”
水净又命人去倒水来,乐蕴笑道:“多谢。”她垂眸,见砚台里的朱砂色,似乎比方才暗了一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在刺血抄经?”
水净道:“是。”
乐蕴皱着眉头道:“如此伤身是为何?”
“为心诚。”
乐蕴欲言又止,只好道:“对不住,是我多嘴了。”
“你当真一向都好?”水净忽然又问。
乐蕴无奈道:“自然。”她想,大约外面的风波,水净这方外之人,也能有所耳闻,只是好与不好,一时一刻,哪里又看得出来。
于是也只能说好。
水净凝着眉头,低声道:“今日寺里烧香求佛似乎格外灵验,你也去试一试。”
乐蕴好笑道:“我去烧什么香……这个月的香火钱不是早给了。”
她指了指水净院中的杏花,“我可是来赏花的。”
“明日杏花也不会谢。”水净道,“你且去吧,我还有经书要抄。”
乐蕴只得起身道:“好好好,那我去了,师父不必送了,只让弟子一个人去就是了。”
她起身出了禅房,倒水的姑子刚将水端来,却听身后的水净道:“泼了吧。”乐蕴忍不住回过头:“凭什么?”
说着便将水一饮而尽,将杯子归还,挑着眉道:“不送。”
独留水净无奈地叹息。
乐蕴出了水净的禅房,忍不住想,此人性情是愈发古怪了,除了自己,只怕世上也少有人容得下她。
她才没心思拜什么佛祖观音,自在找了处杏花开得正好的地方坐着看,佛寺清幽,自然不会有人过来打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