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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的阿萝依旧陪伴在乐蕴的身边,但那时的乐蕴却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她的名字与记录在史书上的生命,人们对于她的死只有叫好,少数人还会可惜,但没有人会对一个死有余辜的人怜悯心疼,所以后来存在的只是一个被注入了灵魂的偶人,而阿萝面对着那个偶人,也面对着她的无助,面对着她的癫狂,面对着日复一日的绝望将那个人吞噬,却无能为力。
后来,当那个人掐着她的颈,红着眼质问,连你也要背弃我了吗?阿萝在窒息的恐惧中,忽然就想到了这一日,想到那个站在夕阳中的大人,想到那种颜色,原来不是朱砂,而是血。
乐蕴沉思许久,想自己也作一首诗出来, 她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但到底想在这千古之台上留下一二痕迹,证明她曾经到来过。人力面对光阴,总会凝成微末的一点,但诗文却能够永继。
她也希望,后来的人在读到她的诗文时,还会想起她,哪怕是毁誉参半,但文章不朽,总不会为人辜负。
正当她打算向随行的家仆要笔墨时,忽然在身后人群中看见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乐蕴脸色大变,那人影倏忽不见,乐蕴抬步便跟了过去。
匆匆下了宜春台,走入遍植的桃李林中,那抹身影在桃花如霰李花如雪的风景里,慢慢转过身来,唇边绽开的笑容比桃花还要莹润,比李花还要皎洁。
“阿蕴,我想你了。”
乐蕴仔细打量周围,神色慌张地走上前去:“郡主怎么……”
苏祎笑了笑:“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故而来看你了。”
乐蕴简直要被她吓死:“依律,诸王诸爵非诏出京杖责一百,你不要命了?我身旁到处是皇上的眼线……”
苏祎却不慌不忙地说:“那你可要保护好我……”
“我的马车停在附近,你骑了马快快赶回京,我这就替你支开袁州的人。”
乐蕴说着,扯上苏祎的手就要走,苏祎瞧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好再诓骗她,叫了两声“阿蕴”后,终于将乐蕴叫得驻足。
苏祎道:“我是奉旨而来的。”
在苏祎拿出皇帝诏令乐蕴回京的旨意后,乐蕴的眼中再度覆上了沉沉暮色。她回望着宜春台上的风景,原来这风景属于她的时日都是别人恩赐的,原来这风景根本不属于她。
她将乐蕴带回了在宜春的府邸,阿萝似乎察觉出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却也不曾多说什么。但当得知乐蕴即将启程回京时,阿萝的神色还是难以自持地露出哀伤,她只是无助地问乐蕴,咱们留在这里不好吗?
乐蕴只是淡淡地笑着,无奈地安慰阿萝说:“这次走了,下次也还能回来。”
皇帝给乐蕴留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也就意味着,苏祎还能在这里与乐蕴共度半个月。她告诉乐蕴,现在我们都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在这里,我不是郡主,你也不是国相,我们好不容易可以离开长安来到宜春,应该好好去看一看风景的不是吗?青春受谢,白日昭只,不要让那些事情打扰我们,那都与我们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