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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个烫手山芋,周侦暗忖之间,乐蕴已是披枷带锁地叫人提了上来,按跪在堂上。周侦瞧她精神不大好,眼下一片乌青,想来也是,人还这么年轻,官却做得那样高,她有的常人几辈子都修不来,骤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任谁也遭不住。
可遭不住也要遭。
她乐蕴攀的是皇帝,受的是君恩。何为君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有光受雨露恩惠,却不遭雷霆万钧的道理?
是以周侦虽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意,面上也不好发作,刑部过堂的规矩乐蕴比他这个尚书还要通晓,周侦命人抬了刑凳刑杖拶夹来,以充杀威用。乐蕴漠然扫了一眼,自知自己绝对是受不住的,便抬头道:“你要问什么,快快问,我招。”
周侦道:“陛下只问你两件事。一则,究竟为何要害陈文琰?二则,你是如何害了陈文琰的?”
这两件事,乐蕴自然一个也答不出来,只得将头低下去,暗暗苦笑。
周侦喝了一声:“乐蕴。这堂上的规矩你清楚,你不做声,我便要动刑了。”
“我当然清楚。”乐蕴抬眸,目光透着一抹涩意,“可我招不出,我没做过,我没想杀陈文琰,我不知他是如何死的。”
周侦举计无法,只得命左右道:“先用拶刑。”
乐蕴惊惶道:“周大人。”
周侦道:“乐蕴,你我也曾共事过,咱们两个明人不说暗话,我这里的东西,你一样也受不住,拶指已是最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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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得写公文上折子……”乐蕴喃喃道,“换夹棍。”
周侦有些好笑:“乐蕴,我倒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他抬手,两个仆役拎着一副足有乐蕴小臂粗细的夹棍上前,套在她足踝上。乐蕴原以为自己至少能忍一轮,谁料牛皮收紧的那一瞬,巨大的痛楚伴随着骨骼皮肉相磨的声音传到她脑中,她极力忍耐却也无济于事,扑在地上凄厉叫喊。
周侦不敢真伤了她的骨头,适时就吩咐松一松,待乐蕴喘过气来再收紧。可乐蕴哪知道这些,她每每濒临昏厥的边缘便被释放,稍加休息就又受行起来,直将她折磨得恨不得当场死了了事。
可死是绝对不能的。
夹到第三轮,她足踝上的皮肉已淤紫起来,周侦命人撤了刑具,又将乐蕴摆成跪姿,再度审问:“你想好了?”
乐蕴痛出了一身冷汗,如雨打春花般憔悴地抬起头,眼含水雾,那一瞬,周侦似乎明白了一二,明白为何贵为皇帝,也会对这样一张脸动心。那样让人忍不住去怜爱的容光,不必美得多么惊艳绝伦,就足以令人神往。
可刑具不会怜悯她的痛楚,更不会欣赏她的美,乐蕴知道,她不招,这审问就不会停,身上还会继续受刑,而她决计是受不住了。
她要想个什么供词,最好能先把命保下来,回头皇帝那里弄清楚事情缘由,就能接她出去养伤了……
于是乐蕴颤抖着开口:“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