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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于此,在独孤羽出面为百里家求情时,尽管朝中哗然一片,可联系此前传闻,未曾有人觉得不合情理。
不出三日,情势突转。贾聪一改之前态度,附和独孤羽的提议。余下属臣见风向已变,也一同为百里家请命。
崟王最终决定改判百里家男子充军,女眷老人则发配南境,有生之年不得再回中州。满朝属臣皆称大王仁慈。
尔后议起北伐一事,贾聪提议令独孤羽出任主帅,鲜于晟为先锋,贾肇为副将。独孤羽再三推脱,直道自己资历尚浅,难当重任。商议再三,终是以鲜于晟为主帅,独孤羽为先锋,贾肇为副将,将此事定下。
贾聪此举看似怪异,然仔细思量,不难看出其中用意。
“燕王势力不小,又与宋王联盟,北伐一战结果如何尚难判断,必躲不过一场恶战。”叶珅这时已接下护运军需的差事,临别前特来探望卫璃攸。谈及北伐一事,不禁多说了两句:“贾聪这老狐狸,举荐阿羽做主帅,无非是怕输了仗,得有人背下责任。他既舍不得自己的孙子,何苦非要让贾肇参加北伐。”
卫璃攸脸色有些疲惫,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有鲜于晟在,就不会让贾肇轻易涉险。此战若胜,鲜于晟身为前锋功劳自然不在阿羽之下,贾肇也能跟着分一杯羹。若输了,便是阿羽担责。只赚不赔的买卖为何不做?还好阿羽也不傻,懂得其中情弊,知道主动推诿。只不过等到了北境,那鲜于晟身为主帅大权在手,难保不会使绊子为难阿羽。”忽想起同去运粮的长吏也是贾家安排的人,又嘱咐道:“倒是你,此行也要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叶珅点点头:“我明白的,你也少操些心,莫再劳神了。”卫璃攸脖子上的伤已快好全,只留下一道淡红痕迹尚未消除。但脸上仍不见许多精神,让叶珅不由有些担心。
卫璃攸忽然笑道:“话说回来,你既把人给带来了,搁在外头不搭理就算了,也不领来让我瞧瞧?”
叶珅脸颊一热,有些局促地说道:“你若身体不适,不见也罢。她就是...突然想来王府瞧瞧,就当是见见世面了。”
那日卫璃攸偶然提及想见一见裴小姐,叶珅原本只当是对方一句玩笑话,并未当真。哪知昨日用膳时,无意提到要去探望郡主,那裴筠不知怎得竟主动提出想要同往。
卫璃攸道:“敢情也不是专门带来见我的,还当是你想通了,想找我帮忙呢。”说着已兀自起身:“但既然来了,我也不能怠慢了客人。据说三哥这些天已好了许多,你不去见见?”
卫琰因一场疯病闹了月余,近日已渐渐好转。待北伐军任命一事尘埃落定,心智已恢复健全。将一康复,便主动请缨去游说祁王出兵共伐燕王。此举颇得崟王赞赏,但念其大病初愈,不忍他太过劳累。卫琰只道身为崟王公子,理应为王分忧。再则,他亲自前往请兵,也能表明诚心。崟王深为所感,遂应允他为使臣,带亲兵前去祁地。
叶珅自然知晓此事,原也打算另择一日去见卫琰,顺道听听他对北伐有何见解。可这日她带了裴筠在身边,不好单独留她一人在栖云阁。
正当犹豫,只听卫璃攸说道:“你此行去北境三哥定有话要交代于你,先安心办事。至于你的裴小姐,就留在栖云阁里作客半日,我自会好生招待,不会欺负她的。”
叶珅思量再三,似被说动,说道:“你不许在她面前多话,否则我可饶不了你。”卫璃攸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经说定,叶珅便带着她去见裴筠,相互介绍问好。见这二人说话时气氛和洽,稍微放下心来,便动身前往卫琰住处。
裴筠先时听卫璃攸一口一个阿珅,叫得极是亲昵,心里已有些在意。只是碍于叶珅在场,不好表露甚么。
等叶珅走后,只剩她与郡主对坐于堂中,便试探着说道:“听说郡主与叶公子是青梅竹马,现下看来确实是十分亲近。”
卫璃攸笑道:“我身边兄弟居多,没有亲姊妹,阿珅又是我唯一的表姐,自然亲近一些。”
裴筠听罢神情一滞。她哪里料到郡主会将此事直接道破,又不禁有些犹疑,问道:“郡主同我说这些,也不怕害了叶公子。”
卫璃攸笑道:“我自然是晓得你不会害了阿珅,才同你直说。”她端起茶盏,持杯盖刮了刮浮叶,小啜一口,说道:“这云雾茶阿珅最是喜欢。裴小姐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裴筠捧起茶盏,浅浅抿下,一双眼却始终盯着卫璃攸。
在她看来,卫璃攸与叶珅确实生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只是璃攸郡主眉目间总带着些许阴郁,便越发觉得叶珅眸眼生得清澈明亮,更叫人瞧着舒心。
卫璃攸似乎没有察觉有人正在暗中打量着她,兀自言道:“不知裴小姐是否听说过我曾有一桩婚事,后来因为一些事故作罢了。”
裴筠端起茶盏的手停在空中:“郡主的婚事,民女自然无从知晓。”
卫璃攸笑道:“还以为阿珅有和你提过这事,不过不知道也无妨。”
她看向裴筠时,对方眼神下意识有些闪躲。
“我年岁渐长,父王母妃时常为我的婚事操心,也问过我可有属意的人选,我只道此前出了那样的事,无心谈论婚事,便迟迟拖着不说。”
裴筠不明白郡主为何忽然向她说起这些事,心里正在打鼓,就听卫璃攸又道:“话是这么说,可若真能让我自己选择,我还是想找个打小就知根知底的。裴小姐觉得如何呢?”
裴筠脸上变了颜色,紧抿起嘴唇不说话。片刻又提了提唇角,笑道:“郡主的婚事……郡主自有决断,岂容民女放肆妄言。”
“这事换了别人,确实不好多说,但若是你,倒是有立场说几句。”卫璃攸笑道:“毕竟你也是要嫁给阿珅的,将来我们要在同一屋檐下共处,怎能不问问裴小姐的意思?”
见对方将话说穿,裴筠也不再回避,冷笑一声,直言道:“郡主若真清楚叶公子的处境,就不该嫁给她。”
卫璃攸道:“都说了我同阿珅自小一起长大,我这个表妹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外人值得信任?”见裴筠眼中神色已乱,便继续说道:“你若只是想图个依靠,这事不难,并不是非要勉强自己嫁给阿珅才行的。”
裴筠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有句话在心里翻滚得厉害,几乎快涌到舌尖。
“何况以你我身份,想来裴小姐不会不知好歹。”
“郡主这是想拿身份施压于我,让我知难而退?”裴筠也不再避讳什么,抬起头直视着她
“也不至于。”卫璃攸饶有兴趣地瞧着对方,觉得这裴小姐比想象中还有意思。分明慌乱得很,却能忍住不露怯。到了关头上还越发硬气起来,也不怕与她针锋相对。
“只不过我私心觉得,裴小姐并没有非要嫁给阿珅的理由。”
“郡主怎知我没有。”说话时,眼里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坚定地抹去。她似乎在与王府的郡主较劲,又更像是与自己较劲。
裴筠话音微微颤抖,心里却因为这胜负未知的抗争而感到兴奋。
“难道郡主有非要嫁给叶公子的理由吗?”
卫璃攸被她问得愣住,盯着她半晌,忽然会心一笑:“我自然是没有的。”说着话锋一顿,又故意使坏般接着说道:“可你就不怕是阿珅让我来劝你的?裴小姐不顾伦常,不知畏惧,不代表阿珅也一样。”
这句话倒是比之前的软硬兼施都来的受用。似乎直直戳中对方软肋上,戳得前一刻还满身骨气的裴小姐瞬间丢盔弃甲,失魂落魄。
裴筠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她慢慢缩起肩膀,像要将自己牢牢关合起来的贝壳。手指不由拽紧了落在膝头上的裙摆,将一寸布料蹂躏得皱乱不堪。
沉默半晌,才迟迟出声:“所以今日……实际是叶公子的意思?”
这副脆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让卫璃攸瞧着于心不忍,又有几分感同身受。她原是想打消裴筠的念头,谁知略微试探,竟探到对方不得了的心思。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应该替叶珅快刀斩断,还是放任不理。
“我言尽于此,”卫璃攸叹了口气,决定把负担卸下:“裴小姐若真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阿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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