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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可爱。
他跪在墓前,后面是孤零零的轮椅,和杨黯头顶如出一辙的机器人安装在轮椅后背,光膜所能铺开的面积有限,无法完全遮住他的身影。
他身着一件泛旧的白色衬衫,湿透了半边,紧贴着皮肤,腰腹处显出轮廓,细窄的腰肢隐约可窥。银发顺着后颈,直直地披散,发尾湿透了半截。
头微微低垂着,下颚线埋入阴影中,唇色苍白。飘来的雨丝积攒在眉间,雨珠顺着他的眉毛落下,滑过眼尾、脸颊,聚拢在下巴处,隐匿于脖颈。
杨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只觉得把话茬落地上了,彼此都沉默着,实在怪尴尬的。于是,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话题,心里念叨:和陌生人该说些什么呢……
“你来这边是祭拜朋友吗?”不等他想出个章程,对方好像明了他的局促,又继续问道。
“啊,不是,呃,是替别人送东西……”杨黯回答完,觉得有歧义,连忙补充,“就是替别人烧东西给他生前的朋友。”
“这样啊,看来那位拜托你来祭拜的朋友……”说到这,喻清晏顿了顿,眼帘垂下,“……实在有心了。你来这边应该挺辛苦的吧,附近山路都不太平。”
“还好,就是这位置有点难找。”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低沉磁性,有点哑意,是比较成熟的声线。嗯……对方应该比自己大,算长辈吧?
杨黯莫名发散思维,嘴巴不经思考,顺溜着往下,加上了敬称,“您也来祭拜朋友?”
……糟糕,这话问得不太妙。
“啊,不是,我、那什么……”杨黯想补救,说话有点卡壳。
“不是朋友,是我的母亲。”喻清晏感受到对面的慌张,温声安抚,“每年的这个日子,我来这里和我母亲说话,喜悦是胜过哀痛的。”
杨黯更愧疚了,明明是他戳到对方伤疤,对方却反过来宽慰他。
“抱歉,我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不要在意,其实是我先问的,不是吗?”对方失笑,声音依旧温和,语气不疾不徐,“真要怪,也是怪我吧。”
杨黯不知道为什么,诡异地从其中听出一丝……宠溺?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杨黯。他在心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谢,您太宽容了。”杨黯犹豫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忽然,他听到了对方在咳嗽,脸色一变,“您还好吗?”
喻清晏蹙着眉,胸膛起伏发抖,他努力把咳嗽咽进喉咙,不发出声响,手指一点点攥紧。
耳边响起那小孩着急的询问,他深吸一口气,唇瓣微颤,勉强稳住声音,“没、没事,我……咳咳咳……”
“您……要不我过去看看……”杨黯担忧地问道。
喻清晏眸光暗了暗,长睫一颤,慢慢闭上眼睛,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他用手掌包拢住手腕,细长的手指曲起,随后狠狠往下一折,剧烈的痛意蔓延至神经,用疼痛的本能抑制住了咳嗽。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线平稳,“不用,我……现在好很多了。”
“真的吗?您……”杨黯迟疑,确实没听到对方的咳嗽了。
“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把握的。”对方轻松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杨黯说不出哪不对劲儿,但就很古怪。可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嘴。
有时候没有界限的关心,对别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两人又继续聊天,接下来,杨黯没有听到对方再次咳嗽,心里的担忧到底慢慢放下了。
雨势渐渐变小,周围的声音也更加清晰了。
“所以……您其实听到我读那封信了?”杨黯躁得慌,想到当时的情况,恨不得头捶地。
“一点点吧,不太清晰。可能是我天生耳朵比较敏锐,所以听到了一些。”喻清晏含笑着说,其实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为了照顾小孩的自尊心,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杨黯:啊艹,毁灭吧。
难怪对方一个这么懂礼节的人,会问他是不是来祭拜朋友,感情只是找话题,早就知道他是替人祭拜。
“那您当时还问我是不是祭拜朋友……”杨黯幽幽地说道。
他没有责问的意思,只是随口顺着说下去了。
喻清晏却面色一僵,“不是,我……抱歉,当时我看你好像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就……”
“啊,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杨黯讶异,“只是……”
他笑得无奈,“感觉被人听到读信,有点尴尬。”
“……那就好。”喻清晏轻声回道。
一阵沉默后。
杨黯突然出声,“雨停了。”
喻清晏有点怔然,抬头,“对,雨……停了。”
“那我得回去了。”杨黯动了动站麻的脚,伸了个腰,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啊,也亏得有人和他聊天,不然他未必能干捱这么久。
“谢谢您的……机器人。”杨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姑且只能这么称呼它了,“如果不是您,我可能要淋着雨出这片区域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喻清晏指腹轻轻摩挲,又问,“对了,你待会儿是要走出去吗?”
“嗯?对,因为墓园这边是特殊区域,不可以行驶飞行器,所以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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