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没说话,长腿一戳,站直了,并且朝着夏天晴走过来,他走的很慢,似乎给足了她时间让开。
一步,两步,三步,逼到夏天晴跟前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他又跟着走,越贴越近。
江堰故意拖着腔调,听上去有些暧昧:“他可是你唯一公开过的关系的男人,能让你做这个决定的,应该有过人之处吧,是脾气好呢,还是……呵,虽然我之前就说过,你俩长不了,但我还是想试试他,结果……”
夏天晴闻着他嘴里的薄荷味儿,眉头跟着打了结,瞪着他,往后退,直到退到虚掩的门边了。
她退无可退,他也跟着止步。
江堰抬起手臂,轻轻搭在门把手上,他的手蹭过夏天晴的胳膊,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抬眼间,对上他的目光。
江堰的眉眼舒展着,眼尾上挑,可那眼里的光却渐渐凉了,冷了,像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坐着谈话时一样。
那里面闪烁着某种意味,她那时和现在都看不懂,只是忽然有种预感,好像他把她记住了,永远的“记住”了。
夏天晴心里跟着发紧,直到江堰幽幽的落下四个字:“……不过如此。”
话落,他的手将门拉开。
门顶到她的背。
她让开了,他出去了。
……
夏天晴又在茶水间里待了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才离开。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部门,转而去找尚欣。
尚欣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靠在办公室椅里慢慢吸着烟。
夏天晴进来时,她将烟架在烟灰缸上,一副很疲倦的模样。
“找我有事?”
夏天晴点了下头,走上前,刚要开口,却见尚欣的手机亮了,来电显示孙构。
尚欣设置的是静音,她也看见了,却没接。
夏天晴说:“你接吧,我先出去。”
尚欣却道:“你说你的。”
显然,她不打算接孙构的电话。
夏天晴吸了口气,说:“我有个疑问,在项目正式开始之前,想先问清楚。”
一秒的沉默。
“为什么定江堰?”尚欣笑了一下,替她把问题说了。
夏天晴一顿,点头道:“他的经验、资历,都不足以服众。将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一个刚入职三天的新人,live life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甲方提出质疑了么?”尚欣没有回答,把问题抛回来。
“没有。”
“那不就结了,连甲方都同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等到出设计稿的时候,如果他达不到甲方的要求怎么办?”
这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也不是开几个会碰碰创意就能解决的。
甲方和乙方的思维模式和出发角度本来就不一样,甲方首先想的是市场、定位、成本,要做的是产品。
乙方建筑体现的是逻辑思维能力和建模能力,有的设计天马行空、惊世骇俗,有的设计平淡即是美,根本没有统一的美。
要将两种不同思维模式的人放在一起碰撞出两方都认可的设计,已经不容易了,何况这次还是启用从没有和陆明洋合作过的新人。
两人刚才在会议室里已经有了摩擦,要是合作下去,岂不是要直接干架?
最令人窒息的是,她还被夹在中间。
可是这层顾虑她不能和尚欣明说。
尚欣忽然笑了一下,说:“达不到要求就改,改到甲方满意为止,哪个建筑不是在反复改图里磨练出来的?新人也需要有人给他们上路的机会,再说不是还有你么,你是老人,经验丰富,由你带江堰,我很放心。”
由她带江堰?
夏天晴:“我是结构,我不负责设计创意。”
尚欣:“可你了解陆明洋的喜好啊,如果江堰不理解,你可以‘翻译’解释给他听。”
夏天晴睁大了眼,有些不能相信这是尚欣的安排:“尚总,你好像很照顾江堰。”
“他是我安排进来的,就是自己人。你也是我带进来的,我一样也很照顾你,所以这么好的项目,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俩,有问题么?”尚欣倒是很坦然。
夏天晴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三个字——自己人。
果然,还真让她猜对了。
看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显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要一直夹在江堰和陆明洋中间,扮演好尚欣看中的角色,当一瓶合格的粘合剂,既要当传声筒和翻译机,又要缓和两人的针锋相对,忍受江堰的阴阳怪气,和陆明洋的莫名其妙……
哪怕她心里觉得再堵得慌,再不适,也不能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