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这件。”周洛阳看了眼其中一件t恤,说道。
杜景听见了,点了点头,始终不说话。
周洛阳拿出一个蓝牙音箱,说:“听的什么?一起听吧?”
“选你平时听的。”杜景终于说了一句话。
“我想听你的。”周洛阳拿着蓝牙音箱,过去匹配了杜景的电脑,听见那前奏时有点意外。
“《stan》。”周洛阳说。
“你也喜欢?”杜景也有点意外。
“我喜欢他的副歌。”周洛阳笑着说,感觉到也许打开了交谈的契机。
杜景擦完电风扇,从椅子上跳下来,说:“我第一次听到他们的歌,是在我妈和我后爸的婚车上,那天很热,我还记得婚礼司仪是个很胖的男人。他们在婚礼现场试音,放了张黑胶,我过去问这是谁的歌,他说‘eminem’。”
周洛阳:“………………”
周洛阳没想到一个歌手能让杜景突然说出这么多话,只能点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杜景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着他,说:“那天的花开得挺好,全是红玫瑰,但天气热得人汗流浃背,那年我六岁,我妈让我穿西装,我很讨厌,衬衣领子太紧,快把我勒死了……”
“是……是的。”周洛阳忽然觉得,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考速度,说道,“应该是特别定做的吧。”
“对。”杜景说,“和我爸闹翻以后,她就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在马德里做葡萄酒生意的西班牙人,那家伙有两个儿子,智商不是太高,我觉得是因为夫妻俩都喜欢抽大麻,生出来的小孩显得有点智障。虽然他们看我,应当也觉得我是个智障。”
周洛阳:“……”
“你看我像智障吗?”杜景说。
周洛阳:“……………………”
周洛阳笑了起来,杜景又开始自言自语,说道:“你英文说得怎么样?”
“还……还行。”周洛阳有点不知所措。
“西班牙语会说么?”杜景问。
周洛阳答道:“不会。”
杜景说:“西班牙语很好学,比法语好学,在他们的家庭里生活的那段时间,我很快就学会了,不过我假装不会,听他们在饭桌上议论我,挺有意思。”
周洛阳终于找到了插入话的空当,说道:“所以你决定回国念书了?”
“不完全是,也因为另一件事。”杜景想了想,又说,“我想学点理科的东西,他们希望我当律师,做金融,或者去当政客,和我性格不合。”
周洛阳嗯了声,说:“你……抹布是不是该洗下了?”
杜景用一面抹布擦了许多东西,已经黑了,看得出是从来不做家务的,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周洛阳便笑了起来,但杜景没有笑,只是从玻璃倒影里看着周洛阳。
“我可以借本书看吗?”杜景注视周洛阳的书架。
“当然。”周洛阳爽快地说,“想看什么?”
他拿下一本杜拉斯的《情人》递给他,杜景便接了过去,随手翻了翻。
“咱们去吃饭吧?”周洛阳满意地打量焕然一新的寝室,说,“出去逛逛?反正也快放假了,我觉得咱们该买个洗衣机。”
军训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国庆假期,接下来有很长一段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了解。
“你回家吗?”周洛阳又问。
杜景说:“不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周洛阳先是一怔,再打量寝室,说:“有吗?什么事?”
杜景仿佛又恢复了先前那冷漠的表情,打开衣柜,换了衣服,示意走吧。
周洛阳说:“我忘了什么吗?”
“没有。”杜景说,“去哪里?走。”
忽然间周洛阳察觉到了,杜景是不是有一点精神上的障碍?因为从他问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这句话之后,就开始沉默了。
如果说打开门,离开寝室,走上街后他就会再度恢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也不对。毕竟一瞬间的转变是发生在寝室里的,那时他们还没有决定去哪儿。
但总之,杜景开始沉默了,一整个傍晚,一句话也不说,周洛阳尝试着与他搭几句话,在吃饭时说道:“出学校去逛逛?”
杜景只是麻木地点了下头,除此之外,大部分时候看着餐厅的落地窗外发呆。
离开校区后是个植物园,穿过植物园后就是偌大的西湖,临近国庆,游客已渐渐地多了起来。
周洛阳说:“你是第一次来杭州吗?”
杜景嗯了声。
周洛阳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我……”
周洛阳本想问他家乡在哪里,但明显地感觉到他不想说话,便索性不再多问,两人之间保持了默契。
一顿饭结束,杜景掏出信用卡要结账,才说了句“我来吧”。
周洛阳不缺钱,但他大致摸到杜景的脾气了,便没有与他抢单,简单地答道:“好。”
杜景买过单,周洛阳又开始逛街,两人一前一后,偶尔在橱窗前停一会儿,直到周洛阳进了苹果店,杜景才忽然道:“你要买?”
“不是说陪你买个新手机吗?”周洛阳说,“你的已经没法用了吧?”
那一刻他感觉到杜景身上低沉的气压倏然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