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律师, 你好,我姓徐,徐烁, 是田芳的辩护律师。”
刘楚没见到王翀,有些诧异:“我听说被告又聘请了一位律师, 现在是两家事务所共同受理,怎么没见到王翀?”
徐烁笑了:“她现在是我的助理, 像是这么重要庭前会议,就不需要她出面了。刚好,我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和刘律师认识一下。”
刘楚一听这话茬儿就知道里面有鬼:“王翀可是江城响当当的刑辩律师, 现在居然给人当助理了?不过我看徐律师觉得眼生,你不是江城人吧?”
“哦, 上个月才在这里开了事务所, 这是我到江城的第一个案子。”
刘楚:“……”
会议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刘楚心里犯了会儿嘀咕, 心想着这个叫徐烁的年轻人,要不就是有背景有来历,要不就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要不然说话怎么这么狂?
然后,刘楚说:“哎,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来之前我还在想,新加入的辩方律师是怎样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年轻,这么干练。”
徐烁“哪里,您才是我这样的小律师应该学习的榜样。”
刘楚笑了笑:“不过这个案子目前来看证据非常不利被告啊,不知道徐律师怎么会突然加入?”
徐烁挑了下眉:“维持公正公义,是我身为律师分内的事,我的当事人是无辜的。”
刘楚刚要说话,这时书记员走了进来,很快审判长也来了。
徐烁和刘楚同时神色收敛,庭前会议很快开始。
几分钟的例行流程之后,书记员核实了控辩双方的身份,接着就进入主题。
刘楚率先开口,明确检方的诉讼请求,随即轮到处理管辖和回避问题,以及非法证据的排除。
徐烁不仅提出要求不公开审理,意在保护当事人和辩方证人的个人隐私,还在一系列问题上标注出来回避要求。
直到徐烁递交的文件资料里提到两段视频和田芳新的证词,刘楚很快提出质疑,认为徐烁提出的是非法证据。
审判长问徐烁:“辩方,你有什么解释?”
徐烁说:“这两段视频均已经得到当事人的许可,而且视频里的男人正是本案的死者,和本案由莫大关系。但是因为视频关系到死者和我当事人的隐私,所以我要求在播放视频时请检方回避。”
刘楚一怔:“有异议,如果视频关系到死者,我作为检方律师,理应在场。”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审判长就问刘楚,如果要求在场,这样是否等于对视频证据的合法性不再存有异议?
刘楚正准备说话,徐烁就把话题转开了:“如果检方要求在场,我可以和我的当事人商量,看她是否还要坚定行使回避权,也请审判长裁断该证据的合法性。”
审判长没理徐烁,问刘楚:“控方,对于视频证据a和b,你是否存有异议?”
刘楚只得说:“没有异议。”
审判长又看向徐烁:“辩方,你递交的被告口供和之前的口供有很大出入,请解释一下。”
徐烁说:“尊敬的审判长,我的当事人在公安侦查阶段,因为死者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了严重伤害,她出于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而出现口误,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事后十分后悔。因为我的当事人也是一名律师,她很清楚口供有误会对本案造成多大影响,所以才会在这次庭前会议上,委托我替她向审判长和控方说明原因,并向法庭致歉,希望在最终审判之前即时弥补过错。”
像是被告人突然翻供的情况,几乎出现在每一桩被发现的冤假错案里,尤其是审判环节,根据《刑诉法解释》,如果被告人在庭审中翻供,供认与其他证据可以相互印证,就可以采信起庭审供述。
但像是田芳这样还没到庭审,在庭前会议就已经翻供的倒是少之又少。
徐烁继续说道:“当然,我的当事人很清楚,她的口供是本案的重要证据,不能随意推翻。但是我们也考虑到,依法审判是遵守‘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的原则展开的。而且口供具有一定局限性,它会随着被告人的心理活动而改变,只有查证属实并且有其它证据相佐证,该口供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所以当发现新证据与当事人原先的口供产生误差时,那么就可以推翻,重新进入调查,更改口供,甚至当口供出现错误、纰漏时,也可以进行补充。至于印证新口供的所有证据资料,我已经递交给法院,请审判长查实。”
刘楚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很清楚同为律师的田芳一定不会随便翻供,一旦翻供必然是有了充分的证据链足以支撑,而最让他想不到的,是田芳刚刚聘请了新律师还不到一个礼拜,这个人就快速攻破田芳的心里防线,令她翻供之余还迅速收集起所有证据。
这样的手法和速度,绝对不是一般新人律师做得到的。
刘楚忽然有种预感,恐怕不用等这场官司结束,“徐烁”两个字就会在江城律师界传开了。
一场庭前会议就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法院时,徐烁是一边走一边用手捏着腮帮子,他正准备去取自己的车,谁知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车前立着一个人。
正是顾瑶。
徐烁挑了挑眉,上前问:“哎呦,什么风把顾大小姐吹来了。”
顾瑶没理这茬儿,反问:“你的嘴怎么了,中风了?”
徐烁一顿,揉着颌骨:“当律师的上庭都不能说‘人话’,一本正经,咬文嚼字,我嘴巴都酸了。”
顾瑶没理他的抱怨:“庭前会议顺利么?”
徐烁这才放下手,咧嘴一笑:“啧,打得对方落花流水!”
顾瑶才不信:“你递交的所有材料都批准了?”
“法庭同意修改口供,和新口供有关联性的证据基本都采纳了。你可没看到,检方那个刘楚出来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连招呼都不打,还斜了我一眼……哎,现在的情况总算有点明朗了,只要口供允许修改,那么那些新证据也都等于直接承认了合法性,每一条都是利于田芳的。刘楚当时气得不轻,阵脚都乱了,所以他才会忘记攻击我后面递交的证人和鉴定人名单。”
顾瑶一怔,问:“证人和鉴定人名单有什么可攻击的?”
徐烁:“主要是你,你既不是田芳的心理咨询师,也不是医生,以你对田芳的心理评估最多只能算是作证,只能提供一个参考意见,你又不能证明田芳在案发时的主观想法,刘楚完全可以拒绝让你出庭。”
“我不懂,既然只能做参考意见,那你为什么还要建议我出庭?”
“因为证据牌打完了就要打人情牌了,田芳说自己有多惨也只是她一面之词,我说得再动听也是因为是我的辩方身份,这种事只有让一个第三者专家来说,才显得客观真实。不管是任何一个国家,在女性被侵害这件事情上总会倾向同情受害者,如果这个时候除了受害者本身的控诉,再能多加上一两个证人的证词,人情牌才打得出去。”
话虽如此,可是……
顾瑶想了想,说:“你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局外人,我的十句话都比不上张丽椿的一句肯定,与其找十个专家来,还不如一个张丽椿有说服力。”
徐烁靠着车身打了个哈欠,说:“张丽椿我会再想办法说服她,但是除了她之外,我还想从另一个方面证实连启运的人品。”
顾瑶瞬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江城基因’方面出个人?”
徐烁一顿,随即慢悠悠的说:“但是如果只是找一个普通员工来当庭评价几句连启运,好像也是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