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要是她连这个男人都怀疑,就等于推翻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要不是一直坚信有他在, 她这十年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精神上的孤单才是最折磨人的。
只要她还相信他,她的精神世界就不会崩塌,或者她就做一个绝情绝义的人,谁都不信,谁都不爱,那自然就谁都害不了她。
顾瑶自问,比起前者,她更不愿意成为后者。
思及此,顾瑶冷漠的说:“这十年,我每次有难解的疑问,想不到办法,或意志不坚定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你。我始终相信,你当年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看上她那种人,但现在看来,你们根本是一路人,你比她更狠。”
顾瑶的话说的很重,她从没有和萧绎琛这种态度过,但萧绎琛听了却没动气,反而笑道:“是我们生了你,你有今天,除了我们后天对你的教育和你自己的努力,天分也是很重要的。”
天分?
什么天分。
这种天分她宁可不要。
顾瑶缓慢的别开视线,望着屋子一角,说道:“金智忠在被警察带走之前,希望用一个秘密和我交换一次逃生机会,现在想想,那个秘密就是你。”
萧绎琛说:“老金这些年也是忍的很辛苦,他一方面要和顾承文卖乖讨好,换取利益,另一方面又要为我办事,时刻将顾承文的动向告诉我。”
“那顾承文呢,他难道一点都没察觉?”
萧绎琛半晌没说话,只是笑的古怪。
萧绎琛脸上的纹路很深,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严肃,仿佛是个严谨客观的学者,可他一旦笑起来,又透出一种深沉的算计,单单是纹路的变化就已经显现此人的深不可测。
顾瑶不禁感叹,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一直觉得他笑起来宛如慈父。
直到萧绎琛说道:“顾承文那个人你也知道,野心很大,但城府不足,脾气暴躁,底下人若是办事不力,他就会很不耐烦,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弄得老金他们这些人整日战战兢兢。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跟着顾承文早晚都是死路一条,他喜怒无常,眼里容不下沙子,连李慧茹都下得去狠手,何况其他人?不过也因为他这些弱点,才令我有可乘之机。”
顾瑶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中将整个脉络串联起来,她跟着说:“那么,顾承文既然知道自己的问题,这些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精,也都有问过你的意见吧。而金智忠就是那个传话者。”
“老金是和我们一起从南区村子里出来的,小时候他跟着我们几个混,他自然也知道顾承文的脾气,知道从我这里寻求庇护。”
的确,金智忠并不傻,他只是愚。
顾瑶问:“所以,金智忠从警局将消息传递出去,也是到了你的手里?”
萧绎琛笑了笑,却没说话。
但他的笑容已经是默认。
想来也是,金智忠既然已经跟警方交代所有事情都是顾承文让他干的,就应该知道顾承文不会放过他,但他还想搏一把,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省的顾承文秋后算账,斩草除根,所以金智忠托人联系了萧绎琛,萧绎琛又示意庄正去料理后面的尾巴。
顾瑶继续问:“金智忠口供里提到的人证,应该已经被庄正的人灭口了吧。”
萧绎琛仍是笑,仍是不语。
顾瑶话题一转,突然问:“日记本是你找人寄给徐烁的,你一直和徐烁保持联系,徐烁回来江城之后,你让他去找程维。程维虽然是你的学生,但以他的性格和为人,断不会做违法的事,加上有你这位老师的嘱托,程维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徐烁追查真相,同时程维也不会对你存疑,有什么事情还会和你通气。”
萧绎琛笑意渐深:“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我教过的孩子里,最聪明,悟性也最高的一个,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顾瑶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还冷冷的回道:“可你一直在防着我。”
此言一出,几秒的沉默。
顾瑶说:“你怕我录音,从刚才开始,我的所有问题,你都没有正面回答。”
“其实我没必要这么做,就算你真的录了,也带不出去。庄正的人已经布置过,这里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失灵。”萧绎琛并没有否认顾瑶的猜测,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要防,足可见此人的谨慎小心,“不过小心点是好的,何况我现在还受着伤,需要多卧床休息,你要是还有其它问题,也要等我休息好了咱们再聊。”
是啊,萧绎琛还受着伤,而且还是两次。
顾瑶这才问:“你的伤势怎么样,监狱里那些人,是真的动手了?”
萧绎琛说:“当然,毕竟是顾承文安排的,他绝对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你进来这么久,总算知道关心人了。”
顾瑶垂下眼皮,隔了两秒才说:“我一直都很关心你,但长久以来,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强人,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再强的人,也有情感,需要亲情、友情,何况关心我的还是我的女儿。”说到这里,萧绎琛的笑容柔和许多,竟又有了一点往昔慈父的面貌。
顾瑶看着他,有一点恍惚:“爸,我想见见徐烁,我真的很担心他。”
萧绎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好吧,如果不让你们见面,你怕是不放心。不过在见他之前,你最好有个准备,关于我的一切,我希望你能说服她不要干预,害死徐海震的是顾承文,冤有头债有主,他要寻仇也找不到我身上,没必要到处散播自己的正义感。”
萧绎琛的话再明白不过,若是徐烁识时务,今天的事可以当做没看到没听到,永远的装聋作哑,那他就会平安。
其实就算萧绎琛不表态,顾瑶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只轻轻点了下头,并未多言,随即她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智能手机和录音笔,放在萧绎琛手边的桌上。
录音笔果然开着。
顾瑶说:“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保证,今天的事,绝对不会有人说出去,您受了伤,可以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养伤,没有后顾之忧,徐烁那里交给我。”
萧绎琛笑了。
几分钟后,顾瑶就跟着庄正来到了另一间房,虽然这里的环境阴暗潮湿,不见阳光,但房间里的摆设倒是很全,有床还有桌子,他们甚至给徐烁准备了热水和食物。
庄正打开只有一个小窗口的铁门,示意顾瑶进去。
顾瑶刚踏进去,门又从外面锁上了,可她根本没心情理会庄正,目光始终望着坐在桌前的徐烁。
他的房间里有一道铁窗,铁窗外除了有一层纱网,还有铁栏杆,十分坚固,窗口的面积也不大,最多只能通过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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