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道袍急追出去:“师兄,师兄,滕娘子昨天晚上也算替我们解了围,绝圣素来重情义,估计也是存了报答的心思才不忍心回绝的,你就念在绝圣初犯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蔺承佑一哂:“你不用急着替他求情,马上就轮到你了。昨夜上巳节,你和绝圣私自溜出去,又看百戏又嚼炙肉串,快活得很啊。”
弃智捂住嘴,差点忘了这茬了,昨晚他们被逮到后,师兄已经借布阵的机会罚他们一年不能吃荤腥,本以为此事揭过了,没想到一码归一码,后招在这等着呢。
其实以往师兄也常逮到他们犯戒,但师兄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回发这么大的火,想来是气不过青云观差点被一个小娘子给占了便宜。
绝圣哭道:“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昨晚出观也是我撺掇着弃智去的,求师兄单罚我一个人,饶过弃智吧。”
蔺承佑笑着点点头:“行啊,你们大可为对方开脱,反正每开脱一次,各自再加一百就是了!”
两人吓得咬住舌头。
蔺承佑径直把他们拎到观里最僻静的云会堂,偌大一间厅堂,四面都是通天的书架,架上卷帙浩繁,摆满了各类经卷。
“先给我好好罚跪。”
绝圣和弃智摔成一团,一边啜泣,一边紧张地用目光追随师兄的脚步。
蔺承佑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样东西,在掌心里拍了拍,慢慢朝他们踱来。
两人一个哆嗦,这是以前师尊拿来教导师兄的那把戒尺,这东西乌黑沉重,落到身上会留下很深的淤痕。
以前师兄惹了事,师尊常会搬出这把重重的戒尺,但咆哮归咆哮,他老人家连一回都没舍得打下去。
成王殿下就不一样了,只要听说师兄闯祸,定会赶来亲自用这戒尺重重惩戒儿子,师兄因此没少挨打。
绝圣和弃智抱头痛哭,这可怎么办,师兄下手只会比当年的成王更不留情的。
“把手拿出来。不肯受罚?好,那我换别的。”蔺承佑作势要转身。
“肯受罚。”两人急忙伸出手,反正逃不过一顿打,戒尺总比其他稀奇古怪的惩戒手段要强。
“师兄,我们知错了嘛,呜呜呜。”
“错在何处?”
“弟子犯了观里的第一条和第七条戒律。”
弃智哭道:“弟子犯了第二条和第七条戒律。”
“私自出观、欺瞒师长、偷窃观内之物、吃里扒外,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依我看也不必罚了,直接逐出师门了是!”
两人如同遭了雷击,膝行几步抱住蔺承佑的双腿:“师兄,严惩我们吧,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们生是青云观的人,死是青云观的鬼。”
“放开。”蔺承佑嫌弃地蹙眉。
两人不肯放:“要是我们走了,以后谁陪你的小豹子玩?谁陪师兄布阵?师尊回观后,谁给他老人家熬药粥……”
蔺承佑不为所动:“把手举起来。”
两人抽抽嗒嗒把手举得高高的,然而等了半天,戒尺都没落到他们掌心,两人正觉得奇怪,师兄忽又把他们俩拎了起来,睁开眼,就对上师兄辨不出喜怒的黑眸。
“戒尺么,一人领五百,禁闭,一人需关上三月。”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谓“禁闭”,就是一间小小的静室里,宽阔不足五尺,如同牢笼一般。
被罚禁闭之人,每日对牢一卷经,从早到晚地抄写,因为没有窗户,连偷闲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月就可活活闷出毛病,三个月足可以将人变成呆子。
求情也没用,谁叫他们自作自受,而且这总比被逐出师门强。
他们伏到地上,哭哭啼啼道:“弟子愿领罚。”
蔺承佑话锋一转:“不过——”
绝圣和弃智各自将一只胖拳头塞进嘴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念在你们今日还有要务在身的份上,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今日出去了要是做得好,或可免了你们的禁闭,要是做得不好,回来老老实实受罚。”
绝圣和弃智万万想不到会绝处逢生,哭着猛点头。此番折腾比直接开罚来得更可怕,往后他们再也不敢偷拿观里的东西给外人了。
“你们依然照原先的计划去滕府,见到滕娘子后,照我说的做。”蔺承佑回身一指书架,“先把《无极宝鉴》拿下来。”
弃智不明就里,起身拍拍膝盖,踮脚取下一轴摊开的书。
绝圣顺着望过去,这书他再熟悉不过,上面记载了天下的道家至宝,上至骊龙之宝,下至城隍之印,可谓无一不具,就连成王殿下那把声名赫奕的“赤霄”也在其列。
书卷是打开的,可见师兄回观后早就查过了。
“滕娘子那把翡翠剑能斫下魔物的肉躯,想来绝非凡物,可是我翻遍了《无极宝鉴》,却找不到关于这柄剑的记载,她阿爷滕绍每年都会回长安述职,若他得了这样一柄宝剑,长安城多少会传出风声,但连青云观都未听说过此剑,可见滕娘子未必是从她阿爷处得的,你们直接问那剑的来历,她不见得肯说真话,今日你们去了,用我的法子把她的话套出来。”
弃智和绝圣心里泛起了嘀咕,师兄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奇珍异宝,这翡翠剑虽说稀奇,比起观里那些宝贝不过是骐骥一毛,不知师兄为何如此感兴趣。
蔺承佑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用戒尺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头:“昨晚在紫云楼,众煞从地底钻出后,一度抛下你我,转而去追廊下那群人,当时我以为它们是奔着那些伤者去的,事后才想起那些煞物都是草木所化,伤者已丧失神智,不至于引得草煞抛下近处的活物去追赶,因此一定有别的东西强烈吸引着它们。想来想去,那群人当中,只有一把翡翠剑最特别了。”
弃智纳闷挠头:“不对啊,逢上这样的法器,煞魅往往避之不及,怎会主动凑上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要弄个明白。”
两人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仅仅只是想知道那把剑的来历么?就这么饶过滕娘子好像不大符合师兄的作风。
蔺承佑抬眸看他们,忽然笑了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